”
蕭朔拿過外袍,替他披在肩上:“什麼鐵王?”
“鐵鑄公雞銅羊羔,玻璃耗子琉璃貓。”云瑯磨牙,“一毛不拔。”
“……”蕭朔將窗子關了一半,又將云瑯榻上被子扯平整:“我真不知道,你這些年都讀了些什麼書。”
“多了。”云瑯心安理得看著他忙活,向后靠了靠,“不說這個,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
“派的人不合用,我只能親自來。”
蕭朔慢慢道:“況且……我還有些事,要親自問你。”
云瑯張了下嘴,后知后覺想起些忘干凈了的事,干咳一聲。
“昨夜。”蕭朔道,“你來尋我。”
“……”云瑯:“蕭朔。”
“做了些事,叫我一時錯愕,不及反應。”
蕭朔:“待回神時——”
“王爺。”云瑯扯著他的袖子,在榻上鄭重抱拳,“舊怨私仇,一筆勾銷。”
“此事難銷。”蕭朔不急不緩,將喝空了的藥碗移在一旁,“昨夜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始終不曾想清楚一件事。”
“你先想著。”云瑯病急亂投醫,想起什麼說什麼,“我昨晚也沒能寐著,想起來一件事。你可記得,我問你皇上要拿你制衡誰?”
蕭朔尚在醞釀,聞言抬了眸,看他一眼。
“先帝給你生的這幾個嫡親王叔,如今的幾位京中親王,不止生不出龍鳳胎,也都不是成大事的料子,不足為慮。”
云瑯干咳一聲,將自己腰帶系牢了,飛快道:“也是因為這個,當年端王叔歿后,先帝便沒得選了。”
他說得凜然正經,蕭朔皺了下眉,也跟著坐正,點了下頭:“我知道。”
“想來想去,我這幾日忽然冒出個念頭。”
云瑯扯著他:“當初我們兩個去京郊,為何就偏偏那般湊巧,讓我們撞上了戎狄探子?”
“與此事有關?”蕭朔沉吟,“當時先帝將父王調回,接掌禁軍,將京城內外翻過一遍。
查出是戎狄暗探密謀入京,意圖不軌,便盡數鏟除了。”
“你也清楚,我對朝中關系所知不深。”
云瑯點了點頭,又道:“可有件事我知道……他們戎狄首領的那片營帳,我親自帶人,也未必探得進去。”
“當初跟著端王叔打仗的時候,我曾帶人摸進去過一次。換了他們的衣服,處處小心,還是叫他們察覺了。”
云瑯道:“兩族之人,習性不同民風迥異。要混進來已非易事,更何況還千里迢迢混進了都城——”
“此事暫且不提。”
蕭朔蹙眉:“你幾時又帶人去探了戎狄大營,回來為何不曾告訴我?”
“小王爺,咱們說的是正事……”云瑯一陣頭疼,伸手去摸茶水,“我不過是去看看,不也回來了?”
蕭朔不受他糊弄,將茶盞舉起來,端在一旁。
云瑯伸手夠了幾次,竟都差了一絲沒能夠得著,氣急敗壞:“蕭朔——”
蕭朔抬眸,視線落在他身上。
云瑯靜了片刻,一陣泄氣:“丟人的事,同你說干什麼。”
那次探營是違令擅處,兩軍在大雪里僵持了個把月,糧草兵械都已不足,端王又接了封退兵回朝的圣旨。云瑯實在按不住脾氣,帶著親兵連夜鉆了對面的營帳。
雖然將錯就錯一把火燒了戎狄大營,卻也沒能逃得了端王的軍令責罰,云瑯原本就很不愿提:“非要問這個?不同你說,自然是不好意思……”
蕭朔有了印象:“你瘸著回來,我送了匹馬也不見你高興,還一坐下就喊疼的那次?”
一坐下就喊疼、屁股被打了五板子的云少將軍:“……”
“如此說來。”蕭朔若有所悟,“你昨夜行徑,原來是積怨已久。
”
“怎麼又提——”
云瑯一陣氣結,生拉硬拽扯回來:“總歸……你該知道,戎狄進京若無內應,絕不會這般容易。”
“我曾有所懷疑。”
蕭朔道:“只是此事極機密,父王當初是否查著了,我并不清楚,這些天遍查府內往日卷宗,也一無所獲。”
“你查的也是這個?”云瑯眼睛一亮,“我這幾日遍觀你這些王叔,衛王叔一心練字,環王叔流連風月,你那個小叔叔整日里沉迷削木頭,一心要做魯二班,只怕都不是做這種事的料。”
“……”蕭朔按了下額頭:“景王也是你的長輩,好歹尊重些。”
“先帝老當益壯,蕭錯還沒大我五歲。”
云瑯不以為然:“你當初不也不肯叫他叔叔?”
蕭朔壓了壓脾氣,不與他計較,轉而道:“既然如此,內應只怕另有他人。此人勢力,當初便能威脅京城,若尚未鏟除,今上也要忌憚。”
“我若猜不錯,我們這位皇上又要用驅虎吞狼的老辦法。”
云瑯道:“先對你施恩,倘若你當真被他的恩惠所惑,便將你扶持起來,去替他鏟除肘腋之患,若是能同歸于盡簡直再好不過……”
“若是兩敗俱傷。”蕭朔道,“他再動手,也不必費力氣。”
云瑯點點頭:“故而我說,也不是壞事。”
“他要扶持我,便會叫我攬權做事,平時也會多有恩寵縱容。”
蕭朔試了試茶水冷熱,遞過去:“過幾日便是冬至大朝,大抵會有施恩加封。”
“你就受著。”云瑯懶得動手,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口茶,碰了碰蕭朔手背,“再生氣,咱們回家砸東西罵他,當面做一做戲……”
云瑯看了看蕭朔神色,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小王爺?”
蕭朔回過神,抬頭迎上云瑯視線。
“怎麼了?”云瑯扯著他,“心里還是不舒服?實在不愿意,咱們也不是不能換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