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紀點點頭,“皇上和琰王殿下應當都不知道,當初是您出手,救了端王府上下的。”
常紀遲疑了下,又悄聲道:“可要我們暗中提醒一二?若是琰王知道了,或許對您——”
“不必。”云瑯道,“接下來幾日,琰王大抵還要常在宮中行走。你們只要多看顧些,不要叫他再如今日這般,冒冒失失沖撞皇上就是了。”
常紀欲言又止,埋頭應了:“是。”
“那塊金牌,你依然收好。”云瑯道,“一旦有變,就叫人同血書一并扔進琰王府里,其余的不必多管。”
常紀點頭:“是。”
云瑯急著走,沒心思再多說,匆匆起身:“再有什麼事,我會叫人給你傳信,不必送了。”
常紀已多年不見他,心中又積了不少費解疑惑。急追了幾步,還要再說話,云瑯已抬手推開窗子,沒進了茫茫夜色。
書房外,刀疤守在窗下,被云瑯匆忙身形嚇了一跳:“少將軍!”
云瑯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晃了下堪堪站穩,靠在他身上歇了歇。
“少將軍,怎麼了?”刀疤有些不安,扶著他走得遠了些,悄聲道,“可是有什麼不對?”
“無事。”云瑯咬牙,“出去再說。”
刀疤不敢多問,點了點頭,將云瑯一臂架在肩上,一路翻出了將軍府。
親兵奉命在墻外警戒,也被兩人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可是碧水丹用得太多,藥力——”
“足夠。”云瑯深吸口氣,慢慢呼出來,“嚇著了,有些心悸……沒事了。”
“可是他們說,琰王吐了口血的事?”
刀疤在窗下,大致聽見了,忍不住皺眉道:“少將軍,您要是怕吐血……都要叫自己吐的血嚇死了。”
“這怎麼能比。”云瑯啞然,“我不放心,進宮去看看。
”
“……”刀疤:“現在嗎?”
“一顆碧水丹,三個時辰藥力。”
云瑯莫名:“兩顆六個時辰,我去哪兒不行?”
“自是行的。”刀疤硬著頭皮道,“只是——皇宮大內,戒備森嚴……”
“我只進去看一眼,他若無事,我掉頭就走了。”
云瑯常年在宮里來往,不以為意:“放心,我上個月剛回京城,去宮里繞過兩圈呢。”
刀疤愕然:“滿城搜捕,您去宮里干什麼?!”
“廢話。”云瑯重新將蒙面巾系上,“我又沒有銀子,去不成酒樓,還不能去御膳房吃口好的嗎?”
刀疤張了張嘴,一時無話。
“宮里的路你們不熟,先回去,不必跟著我。”
金吾衛將軍府離宮城不遠,云瑯打點精神,算了算時辰:“我若寅時尚不曾回來,只怕就是……”
“就是出事了嗎?!”刀疤抄緊腰刀,“我等可要殺進皇宮,去劫少將軍出來!還請少將軍先留一幅皇宮地圖——”
“……”云瑯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只怕就是被小王爺扣下,押進轎子抬回來了。”
刀疤:“……”
“下次。”云瑯道,“你們行動之前,先默念十遍開封尹頒布的汴梁良善之民行止范例。”
刀疤:“……”
云瑯:“還有《宋刑統》里,所有掉腦袋和可能掉腦袋的刑律法條。”
“……”刀疤:“是。”
云瑯拍拍他的肩,看見刀疤身上琰王府下人的腰牌,隨手扯了塞進懷里,掉頭直奔了巍峨宮城。
作者有話要說:老主簿在府中,哭著往床上鋪了第十八層被子。
第二十九章
宮中, 大慶殿。
琰王剛吐過了血,精力不濟,被扶著臥在榻上, 幾個內侍躬著身躡手躡腳退出了偏殿。
“當真兇戾得很。”落在最后的小太監緊跑幾步, 壓低聲音,“方才我進去奉茶,喘氣都不敢。
”
“沒聽說?前幾年好像就有個伺候的,因為咳嗽了一聲,就被砍了腦袋。”
內侍悄聲道:“這些年宮里宮外打殺的, 聽聞一半都是惹了琰王府……”
“我也聽了,琰王府里頭有口枯井,專扔打殺了的侍從下人。”
又有太監悄聲道:“說是他家里人都沒了,脾性就跟著變了, 專愛將人綁起來, 凌虐致死。”
小太監聽得心驚膽戰:“他家人沒了, 就要禍害別人嗎?那別人的家不也跟著散了?”
“可不就是愛看這個?”
內侍低聲:“他自己沒了爹娘, 就看不慣旁人其樂融融地活著, 非要毀了才高興。”
有人向后望了一眼:“多行不義, 這不就遭了報應?看這架勢, 怕也活不了多久……”
幾個太監內侍躲在墻角嘀咕, 話音未盡,聽見一聲咳嗽, 立時閉緊了嘴低頭站定。
有膽大的, 硬著頭皮低聲:“洪公公。”
才進來的老宦官拎了藥盅, 掃過幾人,將仍滾熱著的藥盅擱在一旁:“在宮里伺候,什麼時候還添了嚼舌頭的職分了?”
“公公, 那琰王實在可怖。”
小太監才進宮不久,怕得站不穩,壯了膽子哭道:“我們不敢伺候,求您放我們出去罷……”
“琰王打殺下人。”洪公公慢吞吞道,“你們誰親眼見了?”
小太監一時被問住了,仍臉色慘白,哆嗦著回頭望了望內侍。
“越發離譜,這兩年連枯井都編出來了。”
洪公公拿過藥盅,拿帕子墊著,試了試涼熱:“琰王已有三四年不曾進宮住過,請安也是磕了頭便走。這宮里的人,他是特意趕進來打殺的?”
內侍張口結舌,訥訥道:“可,可旁人都說——”
“旁人說什麼,同咱們沒關系。
”
洪公公掀了眼皮,淡淡掃他一眼:“在宮里伺候,要想不掉腦袋,靠得不是嚼哪個王爺貴人的舌頭。是把嘴巴閉緊了,少說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