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早聞訊候著,云瑯換過了夜行衣,拿過蒙面巾系上:“都打探清楚了?”
“清楚了,就是此前同您說的那些。”
刀疤低聲問:“如何改了今夜就要去?不是定了,過些時日,等少將軍稍好些……”
“我也不想。”云瑯站了幾息,闔目催動碧水丹藥力,“這兩夜……情形變得有些大,有些事要重新謀劃。”
刀疤知道他在推行血脈,示意幾個親兵,屏息立在一旁。
云瑯將內力運轉了幾個周天,呼了口氣,睜開眼睛:“朝中祭典儀禮,我當初一向都胡鬧過去,只顧著朝外跑,竟記得不熟。”
云瑯拿過第二顆碧水丹,想了想,又加了顆護心丹:“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們若還存著叫我多歇歇的心思,有意不提醒我,便不必跟著我了。”
刀疤臉色變了變,撲跪在地上:“少將軍——”
云瑯并不看他,服下兩丸藥:“在朔方軍,蓄意瞞報延誤軍機,該是什麼處置,你們比我清楚。”
刀疤咬牙低聲:“是。”
“若非我將老主簿設法勸住,今夜耽擱了,還要重罰。”
云瑯淡聲道:“此次算了,下次再有,一并自領。”
刀疤應了是,要過去扶他,被云瑯隨手推開。
藥力已徹底推開,云瑯不用扶助,將蒙面巾系上,借力騰身,輕輕巧巧掠過了王府圍墻。
玄鐵衛巡視府內,要不多久就要過來。刀疤不再耽擱,帶了人翻墻出府,跟在了云瑯身后。
“少將軍怎麼勸住的老主簿?”
邊上的親兵趴在窗外,看著少將軍順利出了門,身心敬佩:“琰王走的時候,可兇得不成……”
刀疤親眼目睹了全程,眼睜睜看著老主簿被忽悠得找不著窗戶,心中一時有些復雜,含混應付:“曉之以理。
”
“就出來了?”親兵訝異,“前日玄鐵衛還說,主簿只聽王爺吩咐,從不通融的。”
刀疤近日替云瑯傳話,學了些文縐縐的詞,咬牙道:“動……動之以情。”
親兵還想再打聽:“如何動的?我們出來的時候,還聽見老主簿在哭……”
“問什麼問!”刀疤惱道,“叫少將軍聽見,小心軍法處置!”
在北疆時,云瑯治軍向來極嚴。親兵叫軍威一懾,不敢多話,當即牢牢閉上了嘴。
刀疤訓了一通屬下,看著前頭絲毫沒有要緩行意思的云瑯,咬咬牙,還是加快腳步趕上去:“少將軍。”
“一會兒到了。”云瑯道,“別都跟進去,留幾個在外面。”
“是。”刀疤稍一猶豫,還是低聲問道,“此人……當真信得過?”
他們奉了命,去給少將軍仍在京中的舊部送信的時候,便已被云瑯點出的人嚇了一跳。
刀疤心中不安,悄聲道:“好歹是執掌金吾衛的將軍……”
“不知道。”云瑯搖了搖頭,“只是……我有些東西還在他手里。”
刀疤愣了下:“什麼東西?”
云瑯并未回答,在街角停下,隱進一處陰影里。
后頭跟著的親兵立時跟著噤聲,悄然沒入夜色。隔了幾息,一隊奉命巡邏的侍衛司挑著燈籠,自前街齊整經過。
“原本我也準備試探一二,徐徐圖之。”
云瑯立了一陣,推算過侍衛司布防的時辰路線,轉入一條隱蔽小巷:“可我們這位皇上如此執意,非要把他弄進宮,我不放心。”
刀疤不解:“琰王不是依例奉命進宮嗎?”
云瑯搖了搖頭,稍穩了氣息,再度拐入了條新的石板路。
論起朝中的勢力對抗、博弈手段,云瑯不很清楚,蕭小王爺也霸道蠻橫得很,竟不準他學。
可若要論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
“若不是有所圖,他該是這世上最不愿見琰王的人。”
云瑯心中有數:“就算沒什麼血氣兇煞不吉的說法,也會因為琰王體弱多病、不宜守祭之類的緣由,讓他老老實實在府上待著。”
“這麼說,皇上分明就不想見琰王,這次還偏偏把人叫進宮了。”
刀疤聽得云里霧里:“為什麼?”
云瑯停在一處院墻外,聞言笑了笑,站定平復著氣血。
刀疤沒得著回話,猶豫道:“少將軍?”
云瑯坦蕩蕩:“不知道。”
刀疤:“……”
“在這兒守著。”云瑯指指院墻,“我替你們去問問。”
-
云瑯服了兩丸碧水丹,眼下心力體力尚足,不叫人跟著礙事,翻進了金吾衛將軍府。
金吾衛左右將軍有兩人,他來找的是其中的一個,叫常紀。
掄起來,常紀倒也不盡然算是他的舊部。云瑯當初去朔方軍前,曾領了禁軍的驍銳營練手,常紀那時是營中校尉,領的也無非是守城門之類的職分。
這層關系實在太淺,故而當初篩子一般將京城過了一遍,也未曾翻出什麼端倪來。
云瑯已有些年不曾見過此人,如今不敢全然放心,叫刀疤守在屋外隨時接應,摸出枚石子砸在了書房的窗欞上。
金吾衛奉命護衛皇上左右,向來極為警醒,稍一有動靜,便有人一把將窗子推開:“誰!”
云瑯將剩下的飛蝗石收好,解開蒙面巾,從容抬頭。
屋內的人錯愕震驚地盯著他,面色變了數變,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常將軍。”云瑯笑笑,“不請我進去坐坐?”
常紀堪堪回過神,匆忙自窗前讓開。
云瑯單手一撐窗欞,掠進屋內。也不同他見外,自顧自坐了,拿過茶杯倒了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