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鐵衛實在想不出:“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什麼?”
“你說。”
老主簿神思不屬,扇著風吹干了墨跡,把紙折上:“云公子若是知道了……咱們王爺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寫了一邊吹參湯一邊把他綁在床上狠狠打屁股的話本,還會信王爺是真的從沒去過青樓嗎?”
第二十八章
老主簿實在放不下心, 將王爺親手撰寫的話本小心收好,去探望云小侯爺時,還特意仔細看了看云瑯的神色。
“還有話?”
云瑯剛起了針, 掩著衣襟撐坐起來:“可是宮中有什麼不方便的, 叫我在外照應?”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過去攔了下,“您還病著,再多躺躺……留神再著了風。”
“大驚小怪的,早好了。”云瑯不當回事,“王爺進宮了?”
老主簿點了點頭:“酉時三刻進的宮, 咱們府上離宮里近,腳程快些,不出一刻便到了……”
云瑯笑笑:“我知道。”
老主簿怔了下,看著云瑯仍不以為意的平淡神色, 自知失言, 一陣后悔:“是……要論這條路, 最熟的就是您了。”
就連端王在時, 帶了世子往宮里去請安, 也沒有云小侯爺從宮里來得勤。
從宮里到府上, 有幾條路、幾家房頂, 怎麼走能躲開禁軍巡查, 怎麼走最繁華熱鬧,云瑯都熟得根本不必細想。
“正是。”云瑯倒沒細想, 仍靠在窗前, 心算了下, “眼下幾時了?”
“亥時,王爺大抵已在大慶殿了。”老主簿愣了愣,“您有什麼安排嗎?”
“自然。”云瑯推開窗子, 敲了兩下,“刀疤。”
老主簿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刀疤扛了個不知身份的生人,應聲自窗外翻進來,落在了暖榻邊上。
老主簿嚇得魂飛魄散,險些驚呼出聲:“什,什麼人——”
“不是人。”云瑯及時打斷,“是個幌子,您老當沒看見就行。”
老主簿來不及摳眼睛,失魂落魄站在墻角,看著刀疤將云瑯扶起來,又將扛著的東西平放在榻上。
窗外昏暗,變故又突然,老主簿一時間看得不很清楚。此時細看,才看出竟只是個不知棉花還是稻草制成的假人。
“您——您弄這個做什麼?”
老主簿有些不安,顫巍巍道:“王爺走時有話,說叫您安安生生躺在榻上,若是亂跑,定然,定然……”
云瑯靠在一旁,看著刀疤細致將假人安置在榻上,活動了幾下身手:“定然怎麼?”
老主簿不敢說,偷瞄了一眼云公子的尊臀。
“我如今一推就倒,一碰就碎,他定然不敢真動手。”
云瑯從刀疤手中接過個小玉瓶,倒出顆碧水丹嚼了,很有把握:“最多拿東西撒撒氣。他砸的時候,你們別往邊上湊就是了。”
老主簿有心說王爺只怕今非昔比,看著云瑯篤定神色,干咽了下,迂回著勸:“外頭的事,王爺說有他,不要您跟著折騰。”
老主簿身負重責,不敢輕忽。一心二用守住門窗,盡力勸道:“您前幾天,不也好好的躺在榻上嗎?”
“前幾天,我若出去找人,便是去尋死路的。”
云瑯不同他避諱:“叫小王爺知道,我也的確怕他一時激憤,親自捅了我。”
“……”老主簿年紀大了,按著胸口:“您,您說些溫和的……”
“今日的便很溫和。”云瑯伸手扶了主簿,朝他笑笑,“他要同生,我去找活的法子,是不是正經事?”
老主簿訥訥:“雖說,可——”
“您也見了,王爺盯著,我哪兒也去不成。
”
云瑯好聲好氣:“他身負爵位,又在明面上,四處盯死步步掣肘。”
云瑯輕嘆:“想做些什麼,翻遍府內,竟也沒什麼人幫得上。”
老主簿一箭扎心:“是……”
“而如今,雖然我們已有所謀劃,意指朝中。”
云瑯:“但他究竟如何想的、做了哪些打算,就連您這個看著他長大的主簿,也知之甚少。”
老主簿愣愣地反被他勸,一不留神聽懂了,越發失落悵然:“我等無能,竟也不能替王爺分憂……”
“也不怪您。”云瑯耐心安撫,“怪他,有什麼事都自行處置,也不同你們商量。”
“這事如何能怪王爺!”
老主簿全然被他一席話拐走了,跌足道:“朝中險惡,步步殺機,王爺分明是不愿牽連府內眾人!”
“正是。”
云瑯適時頷首:“可縱然明白這個道理,心中悵惘憤懣,是少不了的。”
老主簿胸中無限悵惘憤懣,說不出話,立在原地。
“悵惘的,是這些年王府上下,看似榮寵萬丈,實則如履薄冰。”
云瑯唏噓道:“憤懣的,是眼看著王爺臨于深淵,卻徒有心力,無從相助。”
老主簿咬緊牙關,含著熱淚:“正是!小侯爺——”
“我如今回來了。”云瑯握住老主簿的手臂,“是不是該幫一幫他?”
老主簿哽咽不能言,點點頭。
“我要幫他,”云瑯笑笑,又緩聲道,“您是不是該幫幫我?”
老主簿老淚縱橫,用力點頭。
“那我現在要出去,拿這個當幌子,替我在榻上躺一躺。”
云瑯循循善誘:“您是不是該幫我拿被子把它蓋上,就說我身子乏、不能吹風,喝了藥便早早睡下了?”
老主簿抹了把眼淚,抽泣兩聲,去榻前鋪被了。
云瑯松了口氣,朝聽得呆若木雞的刀疤打了個手勢,趁著老主簿還沒緩過來,飛快溜出了臥房。
-
過了亥時,府外天色已然黑透。
廊下風燈掩映,映著月色,風高人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