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
玄鐵衛尚且來不及反應,云瑯已將蕭朔縱身撲倒。
幾支暗箭破窗而入,狠狠扎在了兩人方才站的位置。
“什麼人!”玄鐵衛厲聲呵斥,拔刀破窗而出,“防衛,有刺客!”
窗外有人快速跑動,夜色寂靜,兵器碰撞聲格外響亮。
云瑯很識時務,沒站起來當靶子,還在窗戶底下溜扁趴著。
這一下砸得太結實,哪怕底下有蕭朔墊著,也撞得金星直冒。
云瑯眼前一陣一陣地起霧,晃了晃腦袋,捯過口氣,才來得及告罪:“事急從權,冒犯王爺……”
蕭朔抬眸,視線落在他身上。
云瑯被他一凍,也覺得自己趴在王爺身上告罪確實不大合適,用力撐著翻了個身,坐在地上。
蕭朔起身。
“不用謝,舉手之勞。”
云瑯長話短說:“王爺若是方便,不如幫我把鐐銬解開。”
“云瑯。”蕭朔撣凈衣擺塵土,“經年不見。”
“是。”云瑯點點頭,幫他算,“六、七年了。”
蕭朔:“你還是這樣恬不知恥。”
云瑯:“……”
蕭朔走過去,將那幾支箭逐一拔起,看了看。
箭從窗外進來,雖然扎在兩人立處,要取得卻顯然只是云瑯性命。
云瑯不躲,在窗口擋著,傷不到蕭朔。
云瑯要躲,往哪撲都一樣,偏偏帶著十幾斤的鐐銬結結實實把蕭朔一塊兒砸在了地上。
云瑯摸摸鼻子,張了下嘴,輕咳一聲:“差不多……”
“我原本以為,日日恨不得殺你的只有我一個。”
蕭朔走過去,將刺破的那一扇窗戶推開:“現在看來,你找死的本事也不比當年差。”
燈燭都在窗口,蕭朔走到窗前,整個人就徹底站在了光下,可整個人也并沒添上多少暖意。
云瑯還有點暈,晃了晃腦袋,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當年你在朔方軍中,已有三次刺殺。”
蕭朔又拿起那封密函:“這些年來,暗殺無數,如影隨形。”
云瑯揉了揉額頭,盡力讓心神清明些,抬頭看他。
……雖然這麼說對小王爺有些冒犯。
但他確實忍不住覺得,琰王府閉門不出,不涉朝政,這些年的公事可能都干在了自己身上。
玄鐵衛久經沙場,訓練有素。外頭埋伏的刺客大約已受了傷,原本便跑不快,沒隔多久便傳來慘叫聲。
“但你始終警惕機變,狡兔三窟。”蕭朔道:“那些殺招,也都被你逃過了。”
云瑯咳了咳,跟他謙虛:“運氣好……”
“我想知道。”
蕭朔并不理會他,在桌邊坐下,拿起暖爐把玩:“要你性命的人,是血海深仇,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是血海深仇。”云瑯盯著他的暖爐,試圖插話,“王爺,能不能——”
“比如。”
蕭朔:“因為當年舊事,或是一些見不得人的秘辛。”
蕭朔揭開暖爐看了看,將只剩余溫的冷炭潑在窗外:“想滅你的口。”
云瑯:“……”
“云瑯。”蕭朔隨手扔下空暖爐,“你究竟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不比小王爺多。”
云瑯苦笑:“我有些冷,勞駕小王爺幫我再添個暖爐,好歹——”
蕭朔:“好歹你懷了我的孩子?”
云瑯張了張嘴,戛然而止。
蕭朔坐在燈燭下,偏了偏頭,視線落在云瑯身上。
他神色平淡,這樣微微歪頭,幾乎將那一身冷戾殺意盡數粉飾干凈,隱約透出些極具誤導的舊時神色。
云瑯看著他,不自覺怔了下。
大約是冷糊涂了,他腦海里一瞬恍惚,又騰起來蕭朔少年時的樣子。
粉雕玉琢的小皇孫長到少年,厚積薄發后來居上,學問做得好了不少,可依然一點也沒有端王風范。提兵戰陣不必說,被端王往手里塞了把匕首,連兔子都不敢殺。
還割破了自己的手。
玄鐵衛將刺客盡數絞殺,入門回稟。云瑯撐著地,使了幾次力氣起身,讓到一旁。
他方才撲過去的時候,蕭朔的袖箭也在瞬息間破窗而出。
其中一個刺客,喉間釘著的正是那支精鐵袖箭。
“云瑯。”蕭朔并不看他,“你想逃去北疆,是不是?”
云瑯正打算摸口茶喝,手一頓,停在杯沿。
“你若越獄,會牽連御史臺。刑場劫囚,朔方軍危在旦夕。”
蕭朔淡聲道:“從我這里走,無論琰王府如何分辯,外人都會以為所謂逃走不過是個幌子。我將你接入府中養胎是假,對外說你脫逃,其實早已為了泄憤將你凌虐打殺、挫骨揚灰。”
“后幾個不大方便。”
云瑯人在屋檐下,干咳一聲,適當退讓:“小王爺實在生氣,凌一凌虐倒也……”
“當年。”蕭朔道,“鎮遠侯構陷謀逆、戕害栽贓時,你的思慮也是這般周全麼?”
云瑯頓了頓。
蕭朔身后,玄鐵衛原本垂手肅立,聞言倏而抬頭,冰冷視線牢牢釘在他身上。
云瑯靜了半晌,低頭笑笑。
“打殺——”
云瑯拂袖:“也可。”
云瑯抬頭,閉上眼睛:“麻煩王爺,留個全尸。”
玄鐵衛眸光驟然冷冽,上前一步,被蕭朔抬手止住。
屋內靜了半晌,蕭朔忽然笑了一聲。
云瑯背后隱約發涼,睜開半只眼睛,悄悄瞄了瞄。
“好歹。”
蕭朔將那封密函拾起,隨手撕碎,拋進火盆:“小侯爺懷了我的孩子。
”
玄鐵衛:“……”
云瑯:“……”
玄鐵衛低頭:“是。
“收拾了罷。”
蕭朔掃了一眼那幾具刺客尸首,吩咐:“去拿個暖爐。”
玄鐵衛應聲,正要出門,又被蕭朔叫住:“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