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煙曾聽說,段文鴦幼時在突厥備受輕視,因被狐鹿估相中,拜入對方門下,境遇方才大為改觀,所以段氏雖野心勃勃,卻事師甚孝,但玉生煙此刻的心情,其實也沒比段文鴦平靜多少,兩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又到了應悔峰山腳,正要繼續往上,便見沈嶠背著晏無師遙遙下來了。
“沈道長!”玉生煙喊了一聲,趕忙迎上去。
他看見趴在沈嶠背上的晏無師,后者緊閉雙目,面色透著一股死灰,玉生煙愀然變色:“師尊!”
“回去再說。”沈嶠只說了四個字。
“沈道長!”段文鴦喊住他,“敢問我師尊如何了?”
沈嶠看了他一眼:“我方才只顧著將晏宗主帶下來,一時未來得及關照令師,并不太清楚。”
段文鴦無話可說,那一瞬間,他甚至疑心沈嶠會不會趁人之危直接將自己師父置于死地,反正當時應悔峰上只有他們三人,誰也不會知道真相,但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就被段文鴦否決了,雖然大家立場各異,然而連段文鴦也不能不承認,以沈嶠的人品,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有些人雖然注定無法成為朋友,但他的品行,卻連敵人都無法指摘,這也許說的就是沈嶠。
所以他最終沒有出聲,而是望著沈嶠他們的身影遠去,轉身掠向山上。
玉生煙無暇去注意對方,他緊緊跟在沈嶠后面,直至回到別莊。
晏無師在旁人眼中,素來是厲害無比的,管家何曾見過他這般模樣,原本歡天喜地地迎出來,此時也嚇得不輕。
玉生煙大著膽子摸了摸晏無師的手,差點魂飛魄散:“怎、怎麼是涼的?!”
沈嶠道:“他受傷太重,我寫個方子,你馬上去抓三幅藥過來,小火慢煎,四碗水煮作一碗,每日兩次。”
玉生煙連忙應下,他知道玄都山傳承幾百年,總有些不外傳的救命方子,這是皇宮大內都比不上的。
沈嶠背著晏無師進屋,小心翼翼將他放下,把脈,寫方子,喂藥,一切不假他人之手。
或許是沈嶠開的方子起了作用,或許是晏無師體內運轉的心法起了作用,三天之后,他終于醒了過來。
“師尊!”玉生煙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見狀不由大喜出聲。
順帶令旁邊撐著額頭小憩的沈嶠也驚醒過來。
晏無師睜開眼,見徒弟要扶起自己喂藥,便道:“你出去。”
玉生煙:“啊?”
他反應不算慢,忙看了沈嶠一眼。
沈嶠頷首:“你出去罷,我來。”
玉生煙又看了自家師尊一眼。
后者打從醒來,視線幾乎就黏在沈嶠身上,沒分半點給他。
玉生煙忽然冒出一絲近似于“無根小草凄風苦雨”的心酸,將碗遞給沈嶠,便默默退下了。
沈嶠沒注意到他的心情,他舀了一勺湯藥遞向晏無師,這個動作做了三天,已經非常熟悉。
“你覺得如何?”沈嶠問道。
“還好。”晏無師懶懶道,若非臉色有些差,從他的姿勢神情來看,完全不似一個傷患。
沈嶠:“你的脈象已經漸趨平穩,不過還有些虛弱,得慢慢調理,看來你的魔心破綻的確已經悉數修復了,否則……”
他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否則只怕現在能夠下山的就不是晏無師,而是狐鹿估了。
二十年前的狐鹿估險險敗于祁鳳閣之手,二十年后的他實力只會更強,晏無師與之決戰,其實是抱著很大的風險的,就算最后時刻他看破對方破綻,但兩人內力相差仿佛,硬碰硬只能有一個結果:你死我亡。
若沈嶠不從應悔峰直接過去,而是先下山再上另一座山,這中間耗去的工夫,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也許晏無師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晏無師朝他柔柔一笑:“阿嶠,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說過的話?你說只要我醒過來,你做什麼都可以的。”
沈嶠伸過去的手在半空頓住:“那只是我情急之下說的話……”
晏無師涼涼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沈嶠無可奈何:“那你想如何?”
晏無師:“藥太苦了。”
可憐沈道長心性純良,還未反應過來:“那我去要些蜜糖?”
晏無師搖搖頭,忽然伸手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然后直接抓住沈嶠的衣襟扯過來,精準無誤印上對方的唇。
沈嶠睜大眼,下意識就要推開他,但晏無師摟得很緊,如果要出力,難免會傷到對方……
就是這麼一會兒猶豫的工夫,晏無師已將久違而念念不忘的唇舌味道都品嘗了一遍。
“唔嗯——”
帶了些藥味的苦澀津液強迫性地侵入口腔,沈嶠一時心軟以致領地盡失,此刻被捉住雙手,重心后傾,對方則得寸進尺壓上來,因為腰肢無法承受兩人的重量,沈嶠不能不微微挺腰,下巴上抬,承接不住的津液順著嘴角溢出來,順著白皙漂亮的頸子蜿蜒而下。
等沈嶠回過神推開對方的時候,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形容已經很是狼狽。
鬢發因廝磨而微亂,雙目含水濕潤,宛若一潭碧泉,雙頰紅暈未退,嘴唇也明顯紅腫,再加上這樣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