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那點原本已經消失的劍光,竟又死灰復燃,重新出現,而且越擴越大,終于拉成一條光線。
不,那不是光線,那是一道劍光!
劍光猶在,沈嶠卻已經在眾人的視線之中消失,白練長虹筆直貫穿,穿過“巨龍”的血盆大口,將桑景行以真力凝練出來的龍形悉數化為齏粉,四散開來!
桑景行面前筑起的內力屏障因而受到沖擊,他本人在半空中的身形也微微一晃。
說時遲,那時快,白虹倏然而至,人為虛,劍為實,旁觀眾人竟未能看清沈嶠究竟是如何動作的,只有一個感覺:快。
迅雷不及掩耳!
對桑景行而言,他的功力比旁觀者又不知高出幾許,又近在咫尺,自然能夠看清沈嶠是如何動作的,但能夠看清,不代表他愿意跟對方硬碰硬,眼看凌厲鋒芒將自己的攻勢悉數劃去,片刻之間就反守為攻,桑景行選擇了暫時避其鋒芒,身體往后飛退。
他的身形飛快,一退便是數丈,腳下則是三清殿屋頂,桑景行落在飛檐上,只虛虛一點,隨即借力反身飛掠向前,再次撲向沈嶠!
這一次雕龍掌之力用上了十成,他自忖先前的試探已經測得對方深淺,此時心中有數,便不再留手。
高手對決,從來不是投機取巧,能夠決定勝負的,往往只有真正的實力。
桑景行喜歡沈嶠的容貌,無數次動過淫念,想象過對方在床幃間的動人景象,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垂涎,他甚至有些嫉妒晏無師的艷福。
但他也很清楚,對方在雙目失明,功力喪失大半的時候,還能夠奮起一擊拼盡全力跟自己同歸于盡,這就說明沈嶠骨子里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勁,這樣的對手,絕不能小覷。
所以這一次桑景行用上了八九成功力,卻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雙方勢在必得,殺意重重。
掌風狂嘯而至,比方才猶勝三分,如暴風雨在海面上肆虐,驚濤直要將天也卷下來一般,這是雕龍掌練到了極致的威力,九條龍由桑景行澎湃的真力凝聚涌出,分往不同方向,撲向沈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人屏息瞧著這一幕,即便是正在交手的人也不知不覺緩下動作。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沈嶠與桑景行,這兩位宗師級高手,又將是誰勝誰負?
即使天下十大高手的排名早已傳到云暢婁量等人耳中,知道沈嶠躋身其上,名次甚至在桑景行前面,但在沒有親眼瞧見之前,他們依舊不太敢相信,因為當年半步峰一戰,沈嶠的失敗依然歷歷在目。
沈嶠被昆邪打落山崖的那幅場景給他們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即使時過境遷,到了此刻,沒有見證沈嶠一步步從谷底崛起的許多人,不免仍舊在內心深處質疑過沈嶠的實力,質疑沈嶠能否贏過桑景行。
真力如狂潮一般從天地各處涌向沈嶠,四面八方,幾乎將他所有可能的退路悉數擋住,而后在沈嶠外圍集結為一股,朝他當頭罩下,桑景行這一掌,凝聚了他數十年雕龍掌的極致成就,任何一個宗師級高手,哪怕是晏無師,都不可能等閑視之,故作無事。
沈嶠動了。
他以足下為點,一躍而起!
劍由下而上,如破開山脊!
霎時間,山崩地裂,懸江倒海一般的內力澎湃推宕開去,一層強似一層,兩股真力正面迎上,伴隨著強橫的劍勢,轟然巨響之中,桑景行竟是口吐鮮血,完全抵擋不住,繼而崩潰,身體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力道重重壓下,他不由自主往后飛退,直接跌下三清殿屋頂。
將將觸地之時,他的手掌往后一拍,人又再次躍起,朝沈嶠飛去,一邊連拍出三掌。
沈嶠正欲舉劍化解,不料卻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破空細響,動靜雖然輕微,卻已入了他耳。
那聲細響來勢極快,正對背心,并未給他任何躲避的機會,沈嶠動作再快,畢竟是人,而不是神,彼時他早已將全副心神都投入與桑景行的交手之中,再分不出一絲一毫去應付其它人事,劍勢已發,來不及閃身躲開,更不可能中途折返回身抵擋。
前方三掌已至!
一掌威力強似一掌,絲毫不比方才那一掌威力弱,沈嶠此時已經明白,方才桑景行吐的那一口血,傷勢其實未必有多麼重,只不過想勾起自己的輕敵之心,從而露出破綻。
而身后,破空之聲已然咫尺之遙,他注定無法躲開,沈嶠暗暗咬牙,不得不露出身后空門,一心一意對付前方。
忽然間,一道黑影從側面撲了過來,正好擋在他身后。
沈嶠只聽得一聲悶哼,繼而又是身體重重落地的聲音,耳邊繼而響起“郁師叔”之類的驚呼。
他心下一沉,卻根本無法回頭去看,只能提劍迎向桑景行。
山河同悲之下,風雷共鳴,日月疊璧,劍光化作千盞星光,卻比星光還要更加璀璨,星星點點,如從天而降,落入眼底,更落入心田,然而這樣無法用筆墨形容的華麗,卻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到它的森冷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