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散并不長于用劍,他慣用的是琴,但在劍道上也足可笑傲一方,只是此時此刻,面對沈嶠密不透風的防御和攻擊,他竟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不知從何處下手才好。
他敢打賭,別說自己,即使現在是真正的劍道高手在此,只怕也會有與他一樣的感覺!
廣陵散果斷舍劍就琴,借著從劍光中暫退出來的工夫,他五指往后一抓一撈,原本負于背后的琴眨眼出現在他手中,錚錚琴音挾著風雷滾滾之勢,朝沈嶠漫涌過去。
似乎看出他的不耐煩,竇燕山也不好再袖手旁觀,縱身躍起,一掌拍向沈嶠。
對方畢竟不是晏無師,沒有必要不死不休,他這一掌僅僅是為了令對方應接不暇,手忙腳亂,從而落敗。
但出乎意料,他發現自己凌厲的掌風到了沈嶠周身三尺范圍時,竟然悉數被劍光吞噬,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大海,在大海本身的波濤巨浪之中,這顆石子的作用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反倒是劍光因此暴漲,大有蔓延到竇燕山眼前的趨勢。
他與廣陵散的武功足可名列天下十大,此時雖然未盡全力,但兩人聯手,已足夠讓普通人當場喪命,沈嶠周旋許久,居然還不落下風,可見實力之可怖與難測,此番重出江湖,實在是一個不好得罪的人物。
如果再打下去,勢必要結仇,六合幫的生意做遍天下,更講究和氣生財,這次他會參與圍殺晏無師,是因為有其他人在前面頂著,竇燕山只不過順勢而為,但沈嶠不同,既然沒有必殺之心,這樣一個高手,以后自然可以給六合幫找無數麻煩。
竇燕山權衡利弊,果斷選擇放手,晏無師九死一生,連雪庭禪師和段文鴦等人都走了,自己僅僅是為了報復他毀了《朱陽策》殘卷而已,若真正拼命,未免得不償失。
心下有所計議,他朗笑一聲,果斷選擇撤手。
“以二對一有失厚道,我就不打擾廣宗主的雅興了,先走一步,后會有期!”
廣陵散沒法罵竇燕山不厚道,他們這五個人,彼此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交情,更是各有各的立場與利益,能夠聚在一起,只不過是因為有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殺了晏無師,晏無師一死,目標達成,這次短暫的合作自然也隨之告終。
但既然其他人都已經走了,他又何必在這里跟沈嶠死磕,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廣陵散余光一瞥,晏無師依舊躺在那里,七孔流血,無知無覺,若說能生還,這機會恐怕比祁鳳閣復生還要小。
想及此,他也沒有興趣與沈嶠繼續糾纏下去,琴音忽而高亢起來,沈嶠五感沒有封閉,劍勢免不了隨之微微一滯,廣陵散趁勢脫身,一掌拍向沈嶠,倏地飄然離開。
“沈道長仁厚,晏無師樹敵無數,但有你這一個朋友,也足以含笑九泉了,我便是成全道長一片仁心又如何?”
聽見這話,沈嶠也收了劍,抽身后撤:“多謝廣宗主!”
廣陵散朝他含笑點頭,便轉身離去。
今日一役,晏無師的死訊必然很快傳遍江湖,浣月宗沒了主心骨,單憑一個邊沿梅和一個玉生煙,是不可能支撐多久的,魔門三宗的勢力平衡必然也要由此出現變化,法鏡宗正可趁勢重回中原,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沈嶠站在原地,見廣陵散遠去,方才緩緩長出一口氣,撫上胸口,將涌上喉嚨的腥甜又勉強壓了回去。
《朱陽策》的真氣再厲害,他畢竟剛練沒多久,能恢復往日五六成功力已經是邀天之幸,再想以一敵二,尤其對手還都是天下十大的高手,他撐至現在基本到了強弩之末的邊緣,再多一分,只怕就要在廣陵散面前露餡,得虧廣陵散和竇燕山二人都無心戀戰,沈嶠先發制人的一手更鎮住了他們,讓他們以為沈嶠的實力深不可測。
沈嶠苦笑了一下,真氣運轉半晌,方才感覺慢慢緩過來,他走到晏無師旁邊,彎腰探向對方的手腕。
觸手冰涼,毫無聲息,連一絲脈搏也無。
被晏無師丟給桑景行的驚愕震痛仿佛還歷歷在目,沈嶠費盡心力,帶著觀主與初一的命債,從黃泉邊緣一步步走回來,置之死地而后生,鳳凰涅槃,聽聞此人危急的消息,最終決定舍棄私情,趕來救援,卻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罷了,黃泉路上,你好自為之。”
話剛落音,被他松松搭著的手腕忽然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沈嶠微愣,沒等反應過來,他的手腕隨即被握住!
第56章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饒是沈嶠,也徹底愣住了。
連廣陵散等人都干脆爽快地走人,可見晏無師生還機會微乎其微,基本上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沈嶠已經做好下葬立碑的準備,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
對方的力道不大,那一下幾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搭住沈嶠的之后就徹底松開手,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他的眼睛依舊緊緊閉著,臉色白中泛著一種毫無生氣的青色,流出來的血也沒有消失不見,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狼狽姿態出現在沈嶠面前,仿佛在告訴沈嶠,剛剛那個動作,只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