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戰,沈嶠也有借昆邪來檢驗自己多日修煉成果的意圖,一個人在平日切磋時,永遠也不可能發揮出極限能力,只有當面臨真正生死關頭,所有潛力才有可能徹底爆發出來,從而提升至一個新的境界。
武道本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否則祁鳳閣狐鹿估等人,也不必舍棄尊崇地位和數十年深厚功力,偏偏選擇了一條很可能殞命的進階之道。
此時情勢于沈嶠而言已經極為兇險,劍氣幾乎被刀氣全面壓制,丹田真氣所剩無幾,將近枯竭,他出手的速度明顯比先前慢了許多,劍氣的威力也逐漸削弱,眼看就要不敵,昆邪一刀劈來,忽然爆發出令人恐懼的真氣,刀意化作天羅地網,從四面八方將沈嶠重重包圍,氣勢如虹迎面而至,草木俱焚,河川干涸,百鳥絕跡!
這就是昆邪引以為傲的第九重刀氣!
身處其中,除了硬抗,幾乎想象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破解這樣強橫的刀氣,昆邪不愧是狐鹿估的弟子,單單這一刀,天下能抵擋的人就已經寥寥無幾。
他身在半空,刀身灌注十成內力,朝沈嶠當頭掄下,氣魄雄偉,直欲劈出半個日月!
十五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隔著一道天塹的對面兩人,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他比誰都希望沈嶠能夠贏,可就連他這種武功剛剛入門的人,也能看出沈嶠處境不利。
頭頂是萬里晴空,腳下則是萬丈深淵,一天一地,所憑借的,不過是僅供立足的這數十丈懸崖,此時此刻,千鈞一發,連用輕功逃跑都來不及,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抵擋住對手這全力一擊?
趙持盈眉頭緊蹙,忍不住伸手遮擋在十五面前,不希望他看見自己師父血濺當場的一面。
十五已經失去了一個師父,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另一個親人的打擊了。
她心中后悔不已,這一戰本來應該自己出面,早知如此,當初無論如何也不該答應沈嶠的,她本以為沈嶠態度篤定,是有對付昆邪的殺手锏,卻萬萬沒料到對方竟真是以命相搏,如此兇險!
刀氣快若閃電,轉眼近在眉峰,沈嶠的呼吸卻反而慢了下來,他閉上眼,并未選擇逃離,反而舉劍迎了上去。
先知物,而后知我,再后忘我,物我兩忘,寵辱不驚。
山河同悲劍化作一道白色劍光,劍光之中,已經不見了沈嶠的身影。
昆邪嘴角勢在必得的弧度忽然凝住了。
刀氣竟然無法再落下半寸!
沈嶠的劍生生穿過他的刀氣,直接刺向他的胸口。
不對!
昆邪驀地回身,手中六生刀也跟著橫劈過去,沈嶠果然出現在他身后,白色劍意縱橫兩道,居然反過來壓制住他的刀氣。
這不可能!
昆邪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他不及多想,腳下借勢,瞬間拔高十數尺,回身劈向身后石壁,霎時間山石崩塌,轟然巨響,大小石頭紛紛朝底下落去,又飛身向上,直接落在最高處的懸崖上。
他的視線往下掃去,可巨石紛落之間,對手卻不見了蹤影,與此同時,他心頭警鈴大作!
昆邪回身又劈出一刀。
但這一刀并未落在敵人身上,反而是他后背傳來一陣劇痛,對方竟然比他還快,而且分明察覺了他的每一步意圖。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方才他以為沈嶠練成劍意,可這又分明不是劍意!
知人知己,心意相通,劍之所在,道之所在,靈犀一點,仙骨佛心。
劍心!
這分明是劍心!
沈嶠竟然領悟了劍心!
發現這個恐怖事實之后,昆邪不要命似的往前飛掠,身后的刺痛如影隨形,一直未曾斷絕,仿佛一線牢牢牽引,而他則是線這一頭的木偶,無論如何都逃脫不出對方的控制。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昆邪覺得自己上回被晏無師追殺的時候也沒這麼可怕過,因為當時晏無師無心殺他,僅僅是為了試探他的武功,昆邪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并未盡全力,但這次不同,自己對沈嶠起了殺心,沈嶠自然也能殺了自己。
彼此拼盡全力,自然毫無僥幸可言。
假以時日,此人必是大敵!
但以后對昆邪來說太過遙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先逃過這一劫。
他忍不住大叫起來:“我認輸!我敗了!別殺我!”
刺痛的感覺依舊,但似乎瞬間減輕了許多。
昆邪不敢大意,一連串的話隨即冒出來:“我有話對你說!與晏無師有關!他輕你辱你,如今死期將近,難道你不想親自動手殺死他嗎!”
劍光從他頭發掠過,釘入他前方的樹干,后者瞬間攔腰斷為兩截。
昆邪感覺自己耳廓和臉頰一陣刺痛,想必是劍光掠過所致,但如果剛剛他沒有說出那番話,現在截斷的肯定就不是那棵樹了。
他力竭停下,轉身靠上身后的石壁,顧不上擦拭血跡,以刀拄地,氣喘如牛,幾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敗了,你贏了!”
他萬萬沒想到沈嶠練成劍心,此時只覺死里逃生,滿心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