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嶠微微蹙眉,但自然不是為了自己沒有受封:“這麼說,郁藹這次也與昆邪一并到碧霞宗來了?”
蒲安密笑道:“郁真人沒有來,來的只有我師尊,若沈道長有興趣,不妨等我師尊來了,隨我們去見爾伏可汗,可汗若見了沈道長,必然也會很高興的。”
沈嶠:“貧道如今雖然落魄,可也不至于依附一個只會強取豪奪,濫殺人命的強盜。”
蒲安密霎時沒了笑容:“你可知曉自己在說什麼?莫不是以為有晏無師給你撐腰,你就可以誰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嶠淡淡道:“我從未如此想過。”
蒲安密忽然又露出笑容:“好教沈道長知道,晏無師很快就要自身難保了,與其靠他,還不如投靠強盛的突厥,以沈道長如今來看,武功想必已經恢復過半了罷,若你肯到爾伏可汗麾下效命,以可汗愛才之心,必然愿意為沈道長提供一個尊榮的地位,屆時你不就可以與令師弟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了?”
沈嶠:“多謝好意,心領了。”
眼見沈嶠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蒲安密心頭惱怒,正欲再說什麼,那頭盧峰卻已經有些不耐了:“蒲郎君,你們之間有何恩怨,不妨改日再議,眼下還是先將碧霞宗之事解決了,以免夜長夢多!”
蒲安密點點頭,望向阮海樓:“此事自然還是以阮掌門的意見為主,阮掌門怎麼說?”
阮海樓如今入了東洲派,在派中地位不低,又娶了高句麗王的女兒,身份有些特殊,東突厥想要趁著北周伐齊的當口將齊國東面這一大塊給吃下來,與高句麗的利益不謀而合,雙方暗中合議,早將疆域都給劃分好了,只等著周國大軍大舉進犯,齊國忙于撲滅西邊的火焰,他們就可以在東面這塊撿便宜。
而今日碧霞宗之事,不過是這些計劃的其中不起眼一環,與大局無關,只不過阮海樓以高句麗王女婿的身份投靠了突厥,突厥自然也要給他面子,在他前往碧霞宗解決過往恩怨的時候過來幫他撐腰。
阮海樓望向岳昆池:“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若降,就不必死。”
岳昆池捂著胸口喘氣:“碧霞宗傳承至今,雖非名門望派,可也是歷代祖師心血所在,我岳昆池既為碧霞宗弟子,便不可給列祖列宗丟臉,寧死,不降!”
阮海樓哈哈大笑:“好!惠樂山雖是奸猾小人,表里不一,卻收了個硬骨頭的徒弟!我成全你!”
他心頭還顧忌沈嶠方才插手,目光一轉便待說話,蒲安密似乎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下一刻就已經擋在沈嶠與岳昆池之間:“讓我來討教沈道長的武功恢復到什麼程度了罷!”
昆邪乃狐鹿估親傳弟子,又是突厥左賢王,地位尊貴,蒲安密是昆邪的大弟子,同樣也是突厥貴族出身,由來自視甚高,就算方才見識到沈嶠那道劍氣,他也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畢竟沈嶠元氣大傷人人皆知,相見歡之毒更是無藥可解,方才對話之際,他還能看見對方眼神迷蒙,目力不濟,心中早已有所判斷,此時一出手便是凌厲殺招,意欲先發制人,解決沈嶠這個中途冒出來的變數。
蒲安密用的是刀,他的刀法極為霸道,就像草原孤狼,刀影一現,風聲鶴唳,聞者戰栗,幾欲轉身奔逃!
這一刀砍下來,氣勢磅礴,泰山壓頂,直逼得人喘不過氣。
刀光快若閃電,但刀劈下來時,沈嶠卻已經不在原地,他疾退三步,躲開了殺氣騰騰的刀鋒。
但這三步,卻并沒有令蒲安密得意忘形,因為他看見沈嶠的劍沒出鞘。
劍沒出鞘,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對方覺得情況還沒有危急到需要抽劍的地步,也意味著對方覺得應付他這個對手不需要抽劍。
蒲安密臉色微變,一股屈辱之意油然而生。
他覺得沈嶠太過拿大了!
你曾是我師尊的手下敗將,如今卻來瞧不起我?
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
他一刀落空,必然要重新出刀,心念電轉之間,蒲安密飛身上前,刀光揚起,不同于方才的從天而降驟然壓下,這次則如重重巨浪澎湃而至,看似只有一刀,實則劈出了六重的刀氣,一重更比一重強。
尋常用刀的高手在他這個年紀,能劈出四五重刀氣,就已經算是天分極高了,蒲安密卻能劈出六重,也難怪他有如此自信與把握。
沈嶠終于出劍了。
山河同悲劍被他抽出來的時候嗡嗡作響,不知是受到刀氣影響產生共鳴,還是長久劍氣滋養使得這把劍有了自己的靈性,正迫不及待想要迎敵。
十五睜大了眼睛,看出這是沈嶠曾在黃河邊給自己演示的滄浪劍訣其中一式。
清風徐來!
明月下松林,林間自有風,一人坐于松下,背如松,撥琴弦,這漫不經心的一撥,撥出了清風徐徐而來,拂面微涼花如雨。
明明極快的一劍,卻偏偏取了這樣一個如詩如畫的名稱,十五先前還不明白,眼下看見沈嶠狀若隨意地那一撥,卻忽然領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