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和初一去世之后,這一路沈嶠照顧細心,如師如父,十五早將他當做唯一的親人,依賴孺慕至深,如今看見碧霞宗近在眼前,師父的遺命很快就能實現,可伴隨而來的卻是很有可能的分離,他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了。
沈嶠:“放心罷,到了之后我也不馬上走,先看看再說。”
他沒有告訴十五的是,碧霞宗雖然曾經也是大派,但近年來衰微得厲害,只因出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奇才趙持盈,這才稍稍提振名聲,但一個門派要光大不可能單靠一個人,趙持盈再厲害,想要力挽狂瀾也有些吃力,聽說近年來趙持盈閉關,門派事務一直是其師兄岳昆池在打理,竺冷泉當年離開門派必然有緣故,而且這個緣故肯定不會太愉快,只不知他們見到十五會作何反應,若是不喜歡十五,他也不能將十五留在這里受委屈。
十五不知沈嶠心頭所想俱是為自己考慮,心中惴惴不安,既擔心碧霞宗上的人不好相處,又擔心太快與沈嶠分離。
兩人就這樣快爬到半山腰,沈嶠卻發現了不對勁。
一般門派若在山上,有些守衛森嚴點的,山下就會有弟子值守,稍微松一點的,到了半山腰,也必然能看見人。
但現在,眼看他們已經快要到了,人影卻沒看見半個,這不能不說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十五顯然也察覺到不妥,原本抓住沈嶠的衣角卻悄悄松開,他不希望有事的時候,自己成為拖累沈嶠的累贅。
“沈師,您看!”
沈嶠眼神不好,十五卻發現石道旁邊被丟在草叢里的斷劍,彎腰撿起來遞給他。
沈嶠摸到斷劍的口子,這明顯是用力過度折斷的,此間不見尸體,也不知劍的主人是跌落山崖了,還是已經逃跑了。
“小心些,上面興許還有,你跟在我后面。”
果不其然,越往上走,兵器就越多,陸續也有尸體,分不清是碧霞宗弟子的還是別人的。
冷不防身后忽然傳來遙遙一聲斷喝:“什麼人,站住!”
話未落音,一劍已經朝十五后背飛掠而來。
沈嶠聽見動靜,神色未變,拉住十五一個旋身,兩人位置轉眼就調換過來,他自己則迎著劍鋒而去。
山河同悲劍甚至都沒有出鞘,他掌風側拍,將劍勢拍得偏了方向,袖子一舒一卷,便將對方的手腕給拿捏住。
“沈道長?”對方咦了一聲。
“閣下是?”沈嶠瞇著眼,只能看見眼前一個五官模糊的人影。
“在下范元白,正是碧霞宗門下,我們曾在蘇府見過一面。”對方道。
沈嶠想了想,終于有點印象,當日他代晏無師赴蘇府秦老夫人壽宴,的確好像遇見過泰山碧霞宗的弟子。
范元白:“敢問沈道長為何身在此地?”
他的語氣不掩焦灼,卻仍能耐著性子,先客客氣氣問詢一聲,一是范元白本身脾性不錯,二是那日沈嶠與段文鴦交手的表現折服了許多人,這其中也包括他。
沈嶠將十五與碧霞宗的淵源簡單說了一下,還讓十五出示木牌為證。
范元白拿過木牌端詳片刻:“我確實曾聽過竺師叔祖的名字,不過其中內情卻不甚了了,既然如此,兩位不妨隨我一道上山,也好將此事呈稟師長。”
沈嶠道:“多謝范郎君,方才我們在沿途發現斷劍尸首,想必你應該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麼變故?”
范元白苦笑:“說來也巧,我此番回家探親,一去大半年,今日正好回宗門,誰知在山腳下就發現不妥,原本宗門安排在那里輪值的弟子卻不知所蹤,一路上來,心驚膽戰,正好遇見兩位,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是敵非友。
沈嶠:“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還是趕緊上山一探究竟,若平安無事,也好求個安心。”
范元白連聲應是,當下便與沈嶠十五一路同行上山。
只是三人越往上走,心就越發懸在半空落不下來,只因一路上去,觸目所及,刀劍越來越多,尸首也越來越多,范元白從原先力持鎮定,還能彎腰去察看尸首,看有沒有活口,到后面臉青唇白,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通過范元白的解釋,沈嶠他們知道這些尸首里頭就有碧霞宗的弟子,而且還占了大多數,其他尸首則身份不明,從兵器上看,對方用的也是劍,劍上刻著“東洲”二字。
十五奇道:“東洲是什麼門派?”
他只以為他初入江湖,孤陋寡聞,沒想到范元白也是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反是沈嶠道:“中原沒有東洲派,高句麗卻有一個。”
范元白這才道:“不錯,此派號稱高句麗第一大派,我也有所耳聞,但高句麗乃異國,與我碧霞宗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會出現在這里?”
說話不耽誤腳下功夫,離山頂越來越近,三人已經遙遙耳聞短兵相接的聲音。
耳力如沈嶠者,甚至能聽見有人在喊話斥罵。
范元白加快幾步,趕在前面,手中劍已出鞘。
十五則拉了拉沈嶠,小聲道:“沈師,您跟著我,地上尸首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