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嶠居然準備充分,隨身包袱里還帶著一件厚實的舊衣裳當被子蓋,陳恭不由冷哼一聲。
那兩個乞丐一直沒回來,估計是找到新的棲身之處了,陳恭毫不客氣地將他們原先用來當被子蓋的衣裳拿過來,聞了聞有股酸臭味,只好撇撇嘴丟掉,將身體挪近火堆一些。
他原想將沈嶠的衣裳也搶過來,但轉念一想,等明日對方拿不出“供品”,自己再發難也不遲。
抱著這個念頭,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隔天一大早,陳恭就起來了,像往常一樣,他準備去米鋪干活。
四下一看,沈嶠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被壓出印子的草堆,和一堆燒剩的柴火黑灰。
陳恭也沒在意,如常去米鋪上工,他是絕不相信沈嶠今日真能帶回三個夾餅的,因為若他真有什麼余錢,也沒必要住到那個鬼都不住的破廟里頭了,但對方沒力氣又是個瞎子,又能靠什麼掙錢?
可別兩手空空回去,老子一定打得你連你娘都認不出來!
傍晚的時候,陳恭往破廟的方向走,一面暗暗思忖。
還沒踏入大門,他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自己的腳步聲似乎引來沈嶠的注意,后者抬起頭,朝他笑了一下:“你回來了。”
“驢肉……”陳恭陰著臉剛說了兩個字就停住了。
因為他瞧見三個裝著驢肉夾餅的紙包,整整齊齊碼在自己睡覺那塊地方的草堆上。
第7章
陳恭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你帶回來的?”
沈嶠點點頭:“你不是讓我帶三個驢肉夾餅回來嗎?”
陳恭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衣裳換成了一套青色的新袍服,原來那套灰袍則被他除下來當作被褥鋪在身下,人還是那樣干凈整潔,指不定是在哪里沐浴清理過了。
“你從哪里掙來的錢?”陳恭狐疑。
沈嶠笑道:“自然是正道,你看我這模樣,難不成還能去偷去搶?”
陳恭哼了一聲:“誰知道呢!”
話雖如此,他仍舊拿起一個夾餅,觸手溫熱柔軟,可見是剛出爐的,打開紙包,一口咬下去,夾餅烤得金黃,里面的肉汁隨著餅皮被咬掉而流出來,焦香四溢。
陳恭饞蟲大動,一口氣就吃了兩個,剩下一個沒舍得吃,想了想,準備留著明日當早餐,吃完了正好去上工。
他扭頭去看沈嶠,后者還盤腿坐在那里,手里抱著那根竹杖,眼睛微微闔著,也不知道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想事情。
“喂,你是哪里人?”
沈嶠搖搖頭:“我不知道,路上摔了一跤,腦袋跌破了,很多事情都忘了。”
“不說就不說,還編什麼借口,你當老子很好騙麼!”陳恭不以為然,登時沒了交談的興趣,直接躺下來。
結果也不知是不是吃撐了,翻來覆去也睡不著,陳恭忍不住又打開話匣子:“喂,你白天到底干什麼去了,怎麼掙得到錢的?”
那頭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摸骨算命。”
陳恭騰地坐起面向他:“你會摸骨算命?”
沈嶠還是盤腿坐在那里,笑道:“其實也不叫算,一個人是貧是富,從手掌總能看出點蛛絲馬跡,也算是混口飯吃的雕蟲小技。”
陳恭來了興趣:“那你也給我看看,我將來到底有沒有富貴命啊?”
沈嶠:“你的手我看看。”
陳恭將手伸過去,沈嶠在他雙手上摩挲片刻:“你平日里習慣扛重物,應該是在米鋪或碼頭打短工的罷?”
“還有呢?”陳恭并不笨,知道自己手上有厚厚的繭子,對方肯定是從繭子上判斷出來的。
“你性子倔強,生性剛強不服輸,又有些多疑,定是小小年紀與家里人鬧翻了,而且家里應該是有個后爹或后娘。”
陳恭不由瞪大了眼睛:“還有呢?”
沈嶠笑道:“如今亂世,正有一番可為,以你的性子,去投軍,將來未嘗不能有一番作為。”
陳恭:“你怎麼看出這些的?”
沈嶠:“你的口音是本地口音,所以不可能是外地逃荒過來的,本地人一般都會有宅子,除非你家里頭出了什麼變故,結合你的性情而言,更像是我所說的那樣,與家里人鬧翻了。但就算是與家里人鬧翻,若有親爹親娘在,總不至于坐視你在外頭風吹雨打,所以應該是親爹娶了個苛刻的后娘,又或者家中雙親早亡。”
這一條條娓娓道來,陳恭總算有點服氣。
陳恭:“那你為何又知道我去從軍會有出息?”
沈嶠:“你不想受后娘的氣,所以憤而離家,寧愿住在這里,昨夜又為了驢肉夾餅與乞丐打架,可見是個對別人狠,也肯對自己狠的人,這樣的性子,應該能適應軍中環境。”
陳恭冷哼一聲:“說到底,你是瞧不起我這樣的人罷,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還要劫你的東西,繞了一大圈,不過是為了嘲笑我罷了!”
沈嶠笑道:“我自己都落魄至此,哪里還有資格嘲笑別人?你方才不是問我如何能摸骨算命麼,我只不過以你為例給你解釋一番罷了,是不是還挺準的?雖說賺不了大錢,掙頓飯錢總算還是可以的。”
陳恭:“你既然說得那樣好聽,好像樣樣都懂,怎麼還如此落魄,難道是半路上被盜匪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