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都不知道0號什麼時候才會分化,也不能預測他分化之后會有什麼表現。沒想到,就在岑三被綁的那個晚上……”
顧青的喉結難以控制地動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壓抑的狂熱。
“0號看到了岑三被綁的場面,因為受到大量的Alpha信息素刺激,成功分化了。”
“那個晚上,0號殺死了在場所有的Alpha繼承人。”顧青閉上眼睛,仿佛回味,又像在努力壓住心頭涌動的激烈情緒:“我才真的相信,這場實驗成功了。”
謝爭放在桌面下的手背上隆起青色的血管,又緩緩放開,聽男人繼續傾訴似的說:
“洛昂告訴岑三,這是供體的基因突變。但岑三不同意我再接觸0號,他早先就通過自己的網絡,找到了我的師弟給0號做檢查。我師弟的價值觀非常死板且單一,所以一輩子只能做臨床。他把0號當成病人,也找出了所謂的病源:就是我給他做了基因改造的腺體。”
顧青像是嗤笑一聲:“洛昂手上有一個犯罪分子組成的所謂特工小組,他告訴岑三,在那個小組里,0號可以釋放自己的攻擊性信息素,也可以免于被抓捕制裁。岑三是有些勢力,但他那時還沒有現在這麼呼風喚雨,不可能讓0號在殺了那麼多家族繼承人之后全身而退。”
“洛昂先是利誘,岑三不肯答應之后,他又拿出當天晚上0號殺人的視頻,繼而威逼。”
顧青看了一眼垂眼沉默聽了很久的少年,笑了一聲:“這就是你的……愛人,重新回到我們的控制范圍內的過程。”
“這樣啊……”
謝爭很輕地說,像是沒有那麼在意,又或是在意著別的東西。
顧青有些驚訝地看著少年抬起的臉,聽見對方輕蔑似地說:
“這麼聽下來,控制權好像在那位警司手上吧。”
謝爭抬眉,看顧青微顫的松弛眼角:“可他不應該是你的實驗品嗎?”
“為什麼,你不在這個故事里?”
少年的聲音像是好奇,又像是挑釁:“還是說,你已經無法控制他了?”
“不!”顧青很快地否認了,像在維護或挽回一種權威的尊嚴:“我……只是在等。”
“等什麼?”謝爭唇邊輕輕一動:“等我成年?博士,我們都知道,你的復制實驗已經成功了,但你仍然無法進行實驗的下一步,只能裝模作樣地關閉了實驗。”
顧青拿著試管的手腕在少年催逼似的話鋒中狠狠一抖,而謝爭的目光隨著其中搖蕩的液體現出鋒芒。
“你和那個叫洛昂的人之間,原本是科學家和犯罪者的合作——”
謝爭伸手,緊緊握住了顧青的手腕,像在幫助一位失力的老人:
“可最后,科學家對自己的實驗失去了控制能力,犯罪者卻用一種粗暴的方式控制了實驗品。你不覺得,這很可悲嗎?”
“……你到底想問什麼?”
顧青蒼白的額頂現出一絲細密的汗:“是Cycler實驗的事嗎?”
“不,顧博士,我要問的,已經問過了。”
“我的愛人走丟了,我需要知道他的下落。而你剛剛,已經給了我足夠的答案。”
少年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像是在看著別的什麼地方:“我也是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像我這樣的人,總是自以為是地想去消化最難的那部分知識,卻忽略了放在眼前的最基礎的題目。”
他像是反省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有些狼狽的中年男人:
“哦,關于你給我備的課……我是說,Cycler的事,不好意思,我想我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
“包括這場實驗真正的目的,你們搶奪的權力,以及……你所陷入的瓶頸。”
謝爭在顧青滯住的目光中,看了看對方手中的腺液試管:“而這個,就是證明。”
少年伸出手,一點一點,從他手中拿回了那只他早已無法掌控的試管。
“我今天來,的確不是送你禮物的。”
顧青的臉色漸漸泛起青白,而謝爭好像無意留心他的情緒,只小心地擦拭那只試管外壁上別人留下的臟,眼底漾起脈脈的淺紅。
“我只是來給你看看我的成果,借此通知你,接下來,你的失敗會由我來接管。”
謝爭抬起頭,看著男人毫無血色的臉,淡淡地說:
“我不會再來找你,從此以后,我們之間也不再有任何關系。我有我自己的計劃,你也不要再說什麼跟我是同謀之類的傻話了。”
謝爭無視了癱坐在椅子上男人腮邊垂下的顫抖的肌肉,站起身來,用一個剛剛成年的Alpha的背影告訴他:
“顧青,你并不是什麼造物者,也控制不了誰的命。”
少年按開了通往外界的隧道開關,留下那個像是瞬間衰老的男人在他的椅子上無力地喘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被拋棄的人間廢土。
謝爭回到地面上,走進滿是軍牌防彈車的停車場。而他們所在的世界其實已經不再需要這些無用的保護,沒有哪一個國家擁有足夠多的子彈來射穿敵人。
他打開其中一輛車子的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駕駛座上的Alpha女性從小憩中醒來,看少年沒什麼表情的臉,挑挑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