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被血海中的怪獸咬住了,他必須殺死他們,必須和這些充滿罪惡的人戰斗。這些人是窮兇極惡的謀殺者、罪犯、騙子……他們并不知道自己闖進了岑卯的血海,但卻接收到一個指令,能殺死岑卯的人才能有最終生存的機會。
他們以為自己在爭奪一條食物鏈頂端的王座,卻不知道,這片深紅的地獄原本就是屬于岑卯的。岑卯會殺死這里的所有人,他的堤壩被打開了,是這些人咎由自取,他們犯下的錯必須用自己的血才能償還。
可岑卯并不想再殺人了。他的身體仍然在動著,用奪來的刀刃插進向他沖來的血肉縫隙。別人的血還在不停地流著,可岑卯已經累了。
他的身體昨夜里剛剛被愛喂養過,干凈得只有那人留下的吻痕,岑卯不想弄臟任何一個痕跡,因為他知道,他又要掉下去了,他會失去岸上的少年,而這些痕跡可能是少年給他的最后的紀念。
岑卯覺得,自己似乎在喘息著。
而這種喘息,并非因為疼痛或疲累。
他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才知道,這種喘息是一種呼救。
岑卯需要一個人的愛,用吻傳遞到他的身體里,他才可以被安撫,才會消弭憤怒,才能平靜而溫順地,接受這個人給他的所有傷痕與甜蜜。
而此刻,這個人不在岑卯身邊。
岑卯在血海的中央停下來,只能獨自喘息著。然后在慢慢恢復的理智之中,看向躺在自己周圍的殘破的流血的尸體。
那是他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岑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他們跟他一樣,沒有名字。但岑卯跟他們不一樣,岑卯并不是罪犯,只是一個失去控制之后、做錯了事的人。他們則是被洛昂豢養的、罪惡累累的豺犬。
岑卯終于明白,洛昂所說的生日禮物是什麼了。
那個男人用自己手上的一整個小組,送給岑卯一項新的罪孽。
而岑卯就被困在這樣無盡的罪孽之中,不得不永遠沉淪在血海里,只能讓岸上的少年空等。
岑卯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掌,脖頸后被過度信息素強行催動發情的腺體正一點一點冷卻下來。他再一次殺死了這里所有的人,而他知道,這一次,洛昂又會把新的監控視頻握在手里。就像七年前,他通過未知的手段拿到的視頻證據一樣。
他會威脅岑辛和岑卯,卻用一種善意似的借口,告訴他們,只有不斷使用暴力,才能學會控制它。而這種過度的攻擊欲與攻擊能力,或許并不是什麼壞事。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給犯罪者提供這種無名無姓的合法庇護。
岑卯抬起頭,看向角落中亮著紅燈的鏡頭,它像一只眼鏡蛇的眼睛,瞄準了尸體中央的罪魁禍首。
可是,岑卯想,他不會再回到那里。不會再浪費任何時間,和這些罪惡的怪獸糾纏。
他必須到岸上去。他不能讓少年白白等待,或是浪費了給他的愛與吻。
岑卯的胸口漸漸平息下去,對著那只惡毒的眼,染血的臉上很慢地浮現出一個堪稱嫵媚的笑容。
他在滿地的泥濘之中,撈出一支熟悉的、被血沾濕的手機,漸漸不再顫抖的手指撥通了一個已經能夠記住的號碼。
幾秒鐘后,電話那邊響起了男人低沉粗獷的聲音:
“怎麼了?你今天不是請假給男朋友過生日——”
“宋寧。”
Omega的聲音清晰而平靜:
“我要自首。”
岑卯在宋寧窒息似的死寂之中,一字一句地說:
“七年前,我在我哥哥岑辛的生日宴會上殺死了十四名Alpha。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但那時候,他們綁住了我哥哥,準備對他不軌。他們的信息素導致了我的分化……我的身體跟其他人不大一樣。我在發情的時候,會失去理智,然后殺人。”
宋寧像是從某種震驚之中緩緩恢復過來,開口時,壓低的聲音分外艱澀:
“你聽我說,這件案子……”
“就在剛剛,我在ICPO總局新盟分部地下的未知樓層,殺死了國際特工小組No Name的所有成員。”
岑卯被鮮血染紅的唇輕輕翻動著,像是不忍觸碰上面有人留下的吻:
“另外,我要舉報ICPO總局警司洛昂。他用我七年前殺人的視頻威脅我和我哥哥,讓我加入No Name小組。整個No Name小組的成員都不是什麼高保密身份的國際特工,而是被他脅迫或者利誘的在逃罪犯。”
“剛剛,就是他把我帶到這里,誘使我殺死了這些人。”
岑卯對著頭頂那只閃著紅光的黑暗之眼,很輕地笑了一下:
“忘了告訴你,我叫岑卯。”
Omega淺色的眼底浮起一層淡淡的水暈,仿佛落在無邊血色之中的一片融化的雪:
“從今以后,你們都可以叫我的名字了。”
謝爭踩在純白的雪地里,不由想起不久之前的一個夢境。
他在夢里和他的Omega在雪中行走,Omega好像很喜歡雪地。但那時現實之中的平港并沒有下雪,他并沒有機會問那人喜不喜歡雪天,也沒有真的拉著他在大雪之中留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