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繁像是看出什麼,起身去找陳醫生,讓岑卯有事再叫他。岑卯一個人握著手機來回看少年的信息,愈發能從每個字里讀出少年的緊張,漸漸替對方感到委屈。
手機又輕輕一震,帶著岑卯心頭也跟著一跳。少年回了信息過來,只是讓他好好吃飯,早點回家。像是完全不在意岑卯一天一夜的消失,就這麼無條件信了他所有的話。
岑卯再看自己回給對方的每一句謊言,心里有比自責更復雜的情緒,像是虧欠了自己最想討好的對象,債務像滾雪球一樣,壓在他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陳醫生進了門,看到垂頭喪氣的岑卯,愣了一下,問他怎麼了。岑卯搖搖頭,說沒事。
陳醫生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岑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個被他騙在家里等他的少年身邊,于是說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陳醫生皺眉,又為他檢查了一次身體,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勸他再休息一陣。
“我可以回家休息。”岑卯眨眨眼:“現在已經看不大出來了。”
陳醫生動了動嘴唇,嚴肅地問:“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你男朋友?”
岑卯不說話,假裝繼續喝粥,陳醫生語重心長地說:“你養傷期間,最好離你男朋友遠一點。不是告訴過你,他給你帶來的性刺激會延緩你的恢復速度……”
“我們又不是在一起就要做愛。”岑卯扁扁嘴,咽下一口粥:“回家了我會繼續睡覺的,而且家里的蕎麥枕頭比較好睡。”
陳醫生嘆了口氣,沒再勸他,只說:“反正你現在也沒有發情期了,腺體激素也穩定了很多,最好還是節制性生活……”
岑卯從陳醫生的嘮叨中捕捉到一個關鍵詞,目光微怔,問:“沒有發情期了,是什麼意思啊?”
陳醫生稍停,問:“晏先生剛剛沒跟你說嗎?”
岑卯知道晏繁很少做不必要的轉述,似乎是因為他和哥哥都認為有些話在轉述過程中會失真。他記得哥哥教過他,一句話從一個人的嘴里說出來,就已經因為這個人的表達方式和能力丟失了一部分信息,而聽這句話的人又有不同的理解重點,他再把這句話加工傳遞給下一個人的時候,這句話就已經非常不可信了。所以,如果要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好直接去找信息的源頭。
岑卯覺得這大概就是聰明人的溝通方式,而這種技巧和他的發情期相比,也不大重要,于是追問陳醫生:“我為什麼沒有發情期了?”
陳醫生咳嗽一聲,才說:“你上次不是說生殖腔一直是打開的嗎?我給你拍了片子,檢查之后發現你的生殖腔……在第一次性刺激下被打開之后,可能因為接收到了精子……”
陳醫生攏了攏眉,像是想提醒岑卯一些健康安全知識,但岑卯只是睜大了眼:“這個有關系嗎?我不是不能生嗎?”
“對,你的生殖腔沒有排卵功能,腺體也不能被標記。”陳醫生被他成功插科打諢過去,接著解釋:“但……也許是你因為你的腺體和腦神經連接鍵一直接觸不良,你的大腦再次混淆了這個信號,自動停止了發情期。”
陳醫生看著迷茫的岑卯,揉了揉眼角,不大情愿地說:“用一種非常不嚴密但比較好理解的方式來說,你可以當你自己……處于假孕狀態。
”
岑卯愣了很久,眼里是全然的空白,才啊了一聲。
“就是你的大腦以為自己被標記了,還受精懷孕了。”
陳醫生又狠狠咳嗽了兩聲,才繼續:“所以你現在沒有發情期,現在也說不準這種狀態能維持多久。但不耽誤你找別人——我是說,要是你想換男朋友,情況應該也是一樣的,所以不用……”
陳醫生看著岑卯的樣子,呆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岑卯微微張著嘴,掌心在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擦過去,耳尖緩緩泛起一層軟紅。
“……我就知道不應該這麼跟你解釋。”陳醫生無奈地扶額:“岑卯,你沒懷孕,也不能生!除了生殖腔的狀態,你現在沒有任何妊娠體征。把我剛剛的例子忘掉!”
岑卯冷漠地抬起頭來,不滿似的皺了皺嘴唇。
陳醫生像面對自家把枕頭揣進衣服里演孕婦、被媽媽搶出來就鬧脾氣的Alpha女兒,生不出什麼脾氣,又認真提醒道:“但你也要小心,過高的信息素濃度還是能強制誘導你進入發情狀態,你就會無差別攻擊……”
陳醫生像是想到什麼禁忌的事,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岑卯也覺察到了,稍停片刻,趁機問陳醫生是不是要回去了,他也要回家,可以跟陳醫生一起去跟晏繁告別。
陳醫生瞟他一眼,對Omega的一點小心思了如指掌,也沒多說什麼,帶他一起出了門。
晏繁在客廳里對著筆電辦公,聽岑卯說要走也沒有強留,只給岑卯安排了車,讓他回家后好好休息。
岑卯在入夜之前趕回了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買了幾樣食材,準備晚上做好飯補償給在家等他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