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就到深夜。宋寧回到21樓的時候,看一間會議室的燈還亮著,走過去,看到仍然呆坐在里面的Omega。
他皺眉,推門問:“怎麼還不回家?”
桌上的茶已經喝光了,Omega回頭看他,問:“我明天不是還要來嗎?”
宋寧疑惑:“對啊,就是正常上班,你沒上過班嗎?”
Omega搖了搖頭。
宋寧語塞,問:“那你原來在總局怎麼干活兒的?”
“洛昂會給我信息。”Omega想了想,說:“需要的時候,我會去找他,他告訴我任務,給我一部分訂金。我去把任務完成了,他就把剩下的錢給我。”
宋寧內心腹誹,感情No Name這種國際精英特工小分隊竟然還都是按件付費的,但還是耐心地對Omega說:“你要是懶得來坐班也行。我開會的時候給你打電話,有活兒的時候再去干活兒。”
宋寧掏出手機給他:“你的手機是局里配的,號碼我有。你留個家里的地址吧。”
Omega仍然坐著一動不動,沒有伸手接手機。
宋寧逐漸開始不耐煩,Omega才開口輕聲說:“我沒有地址。”
宋寧生生怔住了。
Omega很快起身,逃避了宋寧詭異的目光:“我現在就走,有事就打我電話。”
宋寧看著Omega飛快地走向電梯的背影,心里不知為何輕輕一跳,像是做了什麼錯事。
就好像在深夜的屋檐下,趕走了一只避雨的貓。
岑卯戴著口罩,一個人走在平港入夜后的街上。
對岑卯來說,十八歲之后的夜晚總是顯得有些寂寞。他沒有固定的住所,在除了新盟之外的世界各地游走。他的哥哥似乎總會在他經過的地方買房子,但岑卯也并不敢一直住在里面,大部分時候,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外面漫無目的地夜行。
他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好像只要在極困的時候,稍微瞇一會兒,就能很快恢復清醒。重傷的時候,需要睡得更多。夜里他會覺得冷,但不會因此生病,就像他會因為受傷覺得疼,卻不會留下傷口一樣。
岑卯上次來平港是十六歲,他知道這里是哥哥的家,卻不想住到哥哥那里,給對方添麻煩。
晚風有些涼,岑卯把外套領子立了起來。側目時發現一家關了門的甜點店,櫥窗里放著誘人的甜點模型。假的糖漿和巧克力在夜燈中熠熠發光。
岑卯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從櫥窗的玻璃反光上看到一個人影。
他疑惑地回頭,看到馬路對面茂盛的行動樹下,一個被樹影遮住的少年的身影。
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岑卯視力很好,又很會記住別人的臉,很快想起今天在黑暗的教學樓中接住自己的這個人。
應該是平大的學生,岑卯想,在他因為迷路而不得不跳出管道之前,他從通風口里看到少年在黑板上做題。
岑卯眼前像是又看到少年的手指在黑板上留下謎一樣的數字和符號,而臺下的人都屏息看著他的樣子。他還抽空從學生們的議論中學會一個新詞,叫做學霸。
岑卯此時沒有別的事做,干脆偷偷看著路對面的少年發呆。他漸漸發現有些奇怪,這個少年走路很慢,時間已經很晚了,少年在陰影中齲齲獨行,像是避光,又像是享受著不存在的陽光似的,臉上有種如釋的欣然。
岑卯偷偷跟著少年走了一段路,他雖然不怎麼會跟蹤別人,卻被很多人跟蹤過,就有樣學樣。
少年看來并沒有發現,岑卯自覺技術過關,暗暗自得。
少年走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門口,推門走了進去。岑卯隔著一條馬路和一道玻璃門,看對方背對著自己點單。岑卯揉了揉肚子,才發覺自己也沒有吃晚飯。
岑卯想了一會兒,摸了摸外套內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現金,開始過馬路。
他走進溫暖的快餐店,食物的香氣鋪面而來,岑卯才發覺自己真的有些餓了。他要了雙人份的食物,然后在收銀員詭異的目光下,從那個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幣。
收銀員猶豫而恐懼似的:“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里只收新盟的貨幣……”
岑卯看著手中印著熱帶動物的東南亞貨幣,正尷尬地想著要怎麼辦,身后就伸出一只修長的手。
岑卯今天見過這只手在黑板上寫字,他覺得很好看。
“我來付吧。”
少年遞了錢,對呆怔的岑卯微笑了一下,問:“要跟我坐到一起嗎?”
岑卯腦中響起輕微的警鈴聲,而他萬萬不會想到,同樣的警鈴聲也在對面少年的耳邊輕鳴。
但岑卯還是拿了食物,和少年上了樓,兩人坐在空蕩的二樓餐廳的角落,是岑卯找到的監控死角。少年拿了一根薯條,看著窗外開始進食,沒有和岑卯說話。
岑卯想了想,禮貌地說謝謝,摘下口罩準備吃東西。
少年看著他露出的臉,怔住片刻,然后打量著他,笑著問:“為什麼跟著我啊?”
岑卯拿漢堡的手尷尬地停下了,臉上有些驚訝,像是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明顯。
少年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每一個表情,透過他每一次細微的肌肉變化辨識他的情緒和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