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爭和宋寧都不反對,封城也是這幾例失蹤人口里距他們最近的地方,三小時車程,努努力甚至能當天來回。他們帶著岑卯也不怕危險,干脆開完會就直接出發了。
電話里宋寧讓齊喬小心開車,事兒辦得干凈點。齊喬答應著,手指無意地擦過兜里的竊聽器。
這是臨走前宋寧讓他帶上的,特意叮囑了不能讓后座兩個人知道。齊喬也不知道宋寧在防身麼,但特情做慣了,再多的疑惑也不會表現在他臉上。
車子七拐八拐地到了村口,村里道路狹窄,開不進去,三個人就下了車。岑卯似乎很喜歡這里的空氣,頗有幾分興奮地活動著身體。村口很快有人注意到他們,路過的老大爺夸岑卯長得好,岑卯就很乖地笑了。
齊喬借機打聽孫家,老大爺說帶他們去。齊喬跟大爺一路聊天,知道前段時間刑偵隊剛來過,現在村里的都知道警察在找孫家十年前丟的那個兒子。
大爺問齊喬,孫可文是不是犯了什麼事,齊喬打哈哈過去,又問了幾句孫家在村里的情況。
大爺好像有些耳背,聽岔了齊喬的問題,開始說村里有多少口人家,都種了多少地。岑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似的,一邊聽一邊跟謝爭小聲說,這個村子的耕作效率不太高。
謝爭微微笑了,夸他懂得多,問他除了剪羊毛還會什麼。岑卯想了一會兒,覺得會喂羊吃草實在算不上懂得多,就假裝高深莫測地不吭聲了。很快又指著遠處屋頂的煙囪給謝爭看,說房子里面一定有很大的壁爐,待會兒他可以幫人劈柴。
老大爺這回聽清楚了,問岑卯壁爐是啥,岑卯睜大了眼,感覺有點不對,好在他們已經到了孫家門口。謝爭一眼認出院子里兩個老人,很及時地打了聲招呼。
孫可文的父母臉上有多年耕作的風霜,看幾人的模樣似乎就已經知道是來干嘛的,面面相覷了一陣。老大爺幫忙吆喝著,孫父才放下手里的干草,起身時踉蹌了一下似的,出來開院門。
老大爺功成身退,岑卯沒忘道謝,老大爺似乎很想伸手摸他的頭,又覺得自己的手不夠干凈,笑了兩聲離開。
孫父帶三個人進院子,孫母的臉色并不好看,拿著鐮刀問:“頭三天剛來,這怎麼又來了?”
齊喬沉沉一笑:“你兒子孫可文失蹤這事兒,我們找到點新線索,所以還得來問問你們。”
孫母明顯一愣,握著鐮刀的粗糙的手攥緊了些:“啥叫新線索?你們還能把人找回來不成?”
齊喬諱莫如深,似乎想故意給兩個老人這種想象的空間。謝爭卻看著孫父鐵青的臉微微皺眉,而他身后的岑卯探頭探腦地往屋里看,終于忍不住問:“我們能進去嗎?”
他說起話來像個學生,孫父孫母都怔住片刻,也覺得把城里來的警察擋在門外頭不大禮貌,孫父很快干笑兩聲,招呼三人進屋,打了三碗茶水。
孫家的條件似乎還不錯,在這個茅草房頂占多數的村子里是為數不多的泥瓦房。岑卯坐在矮桌邊,看著一邊的灶臺睜大了眼,似乎很驚訝這里的壁爐竟然長這樣。
謝爭任他好奇去,對坐下來的孫父微微一笑,問:“可以再跟我們講講孫可文當年失蹤的事嗎?”
孫父磕磕巴巴地應了幾聲,還是孫母接過話來,陰著臉又重復了一遍。許是這段話前兩天剛說過一次,孫母的敘述和刑偵隊交回來的材料沒什麼區別。
十年前,十九歲的孫可文說要出去跟同鄉打工,那時候村里進城打工的年輕人不少,父母就沒阻攔。結果孫可文連著兩個月都沒有消息,父母聯系了同鄉才知道孫可文壓根兒沒出現過,就報了案。再之后就石沉大海,新盟的失蹤案破案率不高,孫父孫母消沉了一段時間,漸漸就認了。
齊喬又追問了一些細節,比如孫可文離家前后的表現、同鄉的工作,同時用余光追著謝爭的動作。
謝爭的目光在院子里碼得整整齊齊的干草堆和盛滿的糧倉上轉了一圈,落在沾著新泥的犁頭上,回頭笑著夸道:
“叔叔阿姨都很能干,現在還是春耕的季節吧,沒有男丁幫忙,吃得消嗎?”
兩個老人都生生愣住了。謝爭看向孫父捂在腰間的手,又問:“叔叔腰不好,剛剛聽人說你們有八畝地,還種得完嗎?”
“……種不完我們會雇人種!”孫母忽然提高了嗓門:“兒子丟了,我們照樣還得活!還能餓死不成!”
“孫可文失蹤的時候,阿姨應該三十六吧?”謝爭并沒有因為孫母的激動而停下來,繼續問道:“你們就這一個兒子,沒想過再生一個嗎?”
飄著炊火香的廳堂中有片刻緊張的沉默。岑卯在聽到生孩子的話題時豎起了耳朵,轉過頭來不大禮貌地看向了孫母的肚子。
孫父憋紅了臉,不大流利地說:“生、生什麼生?我們兩個,過得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