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卯對他們輕輕笑了一下,剛剛嘴里并不干凈的那個就幾乎要窒息了,而岑卯只說:“麻煩讓讓。”
他很仔細地洗了手,留那兩個面色慘烈的年輕人在身后,走了出去。
然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他在原地停了一會兒,謝爭就好像有所感應似的,回過頭來,慢慢笑了。
謝爭等他走過去,摸了摸他的手:“有點涼。”
岑卯說洗手花了點時間,謝爭若有所悟,看遠處從盥洗室走出來的兩個年輕人,笑容淡了些。
“那個是宋家的,沒怎麼讀過書。”謝爭看他:“說了些什麼不干凈的話嗎?”
“我沒聽見。”岑卯晃晃手機:“看視頻呢。”
謝爭沒有拆穿他。另一邊,一身白西裝的何寄慈又像個花叢中的白蝴蝶一樣翩翩地落過來。
“阿卯,我給你帶了禮物!”
岑卯覺得,何寄慈那天晚上落難,可能跟他這幅天真又自來熟的個性也有關系。
他拿著一個包裝簡約的長條形禮盒,放到岑卯手上,兩眼通透燦燦:“我知道你平時忙,發信息你也不怎麼回我,不如現在就拆開看看吧。”
岑卯頓時有些緊張,咳嗽一聲:“我什麼時候……給的你號碼?”
“你在健身房留的呀。”何寄慈很自然地說:“那家健身房是我家開的。”
岑卯心里多多少少又開始仇富了。
然而何寄慈熱情開朗,謝爭似乎也判斷了他的無害,問岑卯想不想打開看看。
岑卯于是坐到一邊,在何寄慈期待的目光里打開了盒子。
是一個精致的畫軸,上面還用金色的絲線綁了一個漂亮的梅花結。
大廳中一些人的目光已經被吸引到這個正在拆禮物的低調主角身上,岑辛也在跟人慢慢講話的間隙看向岑卯這邊。好在岑卯足夠專心,沒有感到緊張。
他輕巧地解開了結,站起身將畫軸展開。垂落的卷軸落到他小腿的位置,他聞到熟宣的淡淡草香和松煙墨的味道。
那畫卷上的內容就這樣露在眾人眼前。
大廳里一陣出奇的沉默,繼而響起何玉姝幾乎失去體面的怒喝:
“何寄慈,你送的什麼東西!”
何玉姝猛地一步上前,去抓岑卯手中的卷軸,岑卯這才看到,女人眉間的并非憤怒,更像是焦急與恐懼。
何寄慈顯然被母親的失常嚇到,自己也十分迷茫似的:“這個,這個不是我的畫。我送的明明、明明是我自己……”
岑卯表情不變,很巧妙地躲開了何玉姝的手。何玉姝趔趄了一下,目光里寫滿驚疑。
岑卯看向手中的畫,仔細端詳似的,眼底映出畫上的人。
這是一副美人圖。
畫中的美人不著片縷,背對著觀者,烏黑的長發攏到身前,只露出小半張側臉。而畫者似乎故意模糊了畫中人的性別,只能從那描摹美人身形的線條之中感到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而美人赤裸的背上,紋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
岑卯湊近了仔細看那只鳳凰的畫法,似乎被這副詭異的畫蠱惑,只有謝爭看到他挺起的脊骨和微微聳動的鼻尖。
“別看了。”
極輕的三個字,讓這座雪白大廳里壓抑的氛圍瞬間凝至冰點。
岑卯這才抬起頭,發現岑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阿晏。”岑辛喚了一聲:“燒了。”
晏繁走上前,要從岑卯手中拿畫,岑卯稍微向后退了一下,正要開口跟岑辛說話,就聽見謝爭說:“給我吧。”
晏繁的動作微停,岑卯很少看到晏繁暴露情緒,此刻卻不知為何從他身上感到了些微的憤怒。
人群中有衣物和首飾的窸窣聲,卻沒人敢說一個字。所有人都看著謝爭從岑卯手里拿了畫收好,甚至連梅花結都原樣打回。他的動作流暢迅速,好像完全沒看見岑辛凝視他的目光。
岑卯看謝爭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像是某種默契的安撫。
“謝爭。”岑辛終于叫了他的名字。
“你跟我過來。”
04E
岑卯坐在白天和岑辛聊天的沙發上,包著毯子蜷著腿,看樓下庭院外一一離去的豪車和神色緊張的人們。這些人離開得有些匆忙,似乎生怕多留一會兒,就要被滅口了似的。
沒有在宴會上露面的陸鳴走進屋,遞給岑卯牛奶杯,自己開了罐可樂,站到窗前看遠去的車燈,好像只是陪他坐一會兒,沒打算說什麼。
岑卯看一眼時間,想著幾點才能到家。又拿出錢包,想著也可以跟陸鳴炫耀一下,看著錢包里的預備放工資卡的空格,忽然想起了別的什麼事。
“嫂子。”岑卯叫他:“你能跟我哥說一下,以后的房租我自己付嗎?”
“啊?”陸鳴微怔,好像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還是你們已經買下來了呀?”岑卯揉了揉腦后的頭發,有些為難似的:“那我先付房租給你們行不行?那個房子……我想自己出錢。”
“等等……”陸鳴及時叫停:“什麼房子?”
“就是我的公寓啊。”岑卯坐直了身體:“我是很謝謝我哥幫我照顧家,但是……”
“你那個公寓跟你哥有什麼關系?”陸鳴很疑惑:“那整棟樓現在都是謝爭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