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之際,沈流響拍拍手,將疊好的東西堆在樹邊,正要離開時,一東西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他腦袋。
倒也不疼,像云霧一般輕盈。
沈流響伸手取下,是個散著冰霧的袋子,他往樹上望了眼,枝葉在風中輕晃,不見任何人影。
解開系繩,頃刻,從袋里飄出一小團松軟泥土,柔軟無比,握在手中冰漉漉的。
夜幕下,泥土泛著點點光芒。
沈流響認出何物,臉上頓時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北淵境的寒靈土!
世間靈氣最為純澈,最適合靈株生長的土壤。
無人不想得之。
但寒靈土極其難尋,莫非有大機緣,在廣闊無垠的北淵境,根本不可能找到它的存在,何況,即便有蛛絲馬跡,靈土藏匿在萬丈冰淵下,不是誰都有命拿得到。
沈流響沒想到那日厚著臉皮一提,帝云宇真給他尋來了。
他捂緊寒靈土,感動的一塌糊涂。
“爹!真是親爹!”
剛邁入寢宮的帝云宇,聽見耳畔聲音,眉梢微挑,臉上尚未作何表情,又聽見一句。
“卜卜呀,爹爹沒用,救你還得看你爺爺的。”
“……”
沈流響揣著靈土,一路小跑回了住處。
白日他將沈卜卜放在屋檐上,一可曬太陽,二可俯瞰四處風景,書院,水池等他出現的地方都可看見。
沈流響躍上屋檐,將沈卜卜從土壤中翻出來,換上寒靈土,重新埋了進去,挑出一縷根須露在外面。
與幾年前的干枯模樣相比,人參多了些水分,漸漸飽滿起來。
沈流響摸了摸根須,抱起秀白瓷盆,回了房間。
洗漱過后,他坐在了床上,凝神打坐,在識海演練各類法術。
七年間,有妖毒在,他不敢擅動體內靈力,修為未有精進,但在帝宮學了不少厲害法術。
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連一招都教不了徒弟的師父了。
半個時辰后,沈流響睜開眼,放出神識繞住處掃了掃,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他眸光微亮,俯臥在榻上,從枕頭底掏出十來個話本,擺成一排,隨后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枚青色玉簡。
他將靈力探入其中,玉簡光芒一閃。
頃刻,從內飄出一個聲音。
似乎剛從睡夢醒來,極具磁性的低沉嗓音。
混夾著一抹沙啞。
傳入耳中,透著說不出的性感撩人。
“今夜想聽哪個話本,師尊……”
第42章 藥泉
沈流響耳朵泛癢,輕揉了揉。
聽了兩三年,本以為對周玄瀾的聲音免疫了,誰知冷不丁聽這剛蘇醒的低啞嗓音,心跳仍是砰砰加快了。
他記憶還停留在周玄瀾少年模樣,一聽褪去少年音色的嗓音,便忍不住想,徒弟如今是何模樣。
那邊見他遲遲未出聲,傳來窸窣動靜,似乎從臥榻坐起了身,“怎麼了,師尊。”
沈流響好不容易恢復如常的耳朵,又被撩起一絲癢意,像有東西不斷輕撓一般。
他無奈地將玉簡放遠離,微嘆口氣。
“沒什麼,就是耳朵要懷孕了。”
玉簡靜默一瞬。
話出了口,沈流響才意識到,周玄瀾不懂這梗,忙解釋道:“夸你聲音好聽,沒別的意思。”
幾許,玉簡飄出一抹低笑。
“好,弟子知道了。”
沈流響摸了摸鼻尖,扯開話題:“你今兒睡得這麼早。”
“白天打了一架,休息了會,”那邊傳來書頁摩挲聲,周玄瀾在挑選話本,“沒受傷,師尊放心。
”
沈流響知道他隔三差五就要打架,多數是別人上門挑釁,欲搶地盤,不得不應戰。
妖族對領地尤為在意,對他們而言,擁有自己的地盤是極為重要的事。
但妖界地方有限,靈氣充沛之地更是稀缺,于是妖界每時每刻都會上演搶奪領地的大戰,堵上性命打一架,誰贏地方歸誰。
當今的各妖王,就是其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
大妖王坐擁九山十海,領地最為遼闊。
三妖王坐擁三山五海,地方雖不大,但天靈地寶極多。
九妖王后起之秀,麾下未有一山一海,卻直接征服了八荒之地。
沈流響問:“八荒什麼樣?”
周玄瀾:“一望無垠的荒地,野石頭,枯木。”
沈流響眉梢輕挑了下:“那咱們九妖王,為何要去。”
玉簡傳出的聲音,頓時透出幾分無奈,“師尊,說好的不叫九妖王。”
沈流響笑了起來,但笑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他輕哼一聲,全身顫抖起來。
周玄瀾聽著突然止住的笑聲,皺了下眉,“師尊。”
他話音落下,聽見玉簡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沒、沒事,就是妖毒解了,要變回來了。”
周玄瀾想起問星樓那次:“師尊在哪?周圍有誰。”
“沒人,在房間,”沈流響勉強答了句。
他捂住心口,渾身發抖,身體里的骨頭像軟掉一般,倒也不疼,就是每寸皮膚都在發燙。
沒一會兒,熱汗潤濕他的內衫。
當日帝云宇施法將他變小時,說過待妖毒清理干凈,便會恢復真身。
沈流響被體內流躥的熱氣逼得有些難受,悶哼一聲,白嫩小手抓了抓被子。
好在沒持續多久,他瞳孔微縮,攥住被子的手變得修長,一縷青絲黏在微汗臉頰,蜷縮在床榻的小身影消失不見,僅剩清瘦頎長的青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