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就回來吧,”
和煦日光落在身上,沈流響伸了個懶腰,看著四周亭臺樓閣,宮殿無數。
七年前他從清凌醒來,以金項天為首的各宗派,要討伐他,被師兄盡數丟出了宗。
但沒多久,又想卷土重來時,帝宮來了人,要接他走,一行人登時不敢再鬧。
沈流響本不愿來,但聽聞帝宮位于神歧山,乃天下間,靈氣最充沛之地,當即帶著沈卜卜來了。
凌夜沒攔他,只提醒了句把妖毒解了。
他變小就是為了解體內妖毒,剛開始不習慣,用這小身板生活了七年,如今做什麼都得心應手了。
想起妖毒,沈流響趕往一方水池。
“老鳩,在哪呢,出來。”
池水清澈見底,形狀各異的靈草生長在內,清風徐徐,水面起了些許漣漪,在陽光下泛出細碎光芒。
沒一會兒,一只巴掌大的金烏龜,從池中央游了過來,嘴里還叼了個黑乎乎的東西。
沈流響蹲身,將右手探去:“今日還沒驗毒。”
老鳩先將嘴里東西吐在他手中,隨后咬破他的指腹,嘗了一滴血。
沈流響仔細看著,金龜全身上下,僅臉頰浮起一抹淡紅,除此之外并無異樣。
第一次嘗他血時,這金龜渾身發紅,在水中直吐血泡泡,把帝宮一群人嚇得不輕,帝君皺了皺眉頭,于是沈流響開啟了長達七年的解毒歷程。
沈流響松口氣:“終于要將毒清理干凈了。”
老鳩晃了晃腦袋:“我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妖毒,你能中它,也是種機緣。”
“這機緣讓你要不要,”
沈流響輕呵,捏了下手中軟綿綿,宛如黑泥的東西。
“這是什麼?”
老鳩吐出兩字:“蟲卵。”
沈流響表情一僵,渾身寒毛倒豎,正要扔掉,視線中,一只黏糊糊的小蟲鉆了出來。
“?!!!”
蹲在岸邊的小身影,被狠狠嚇了一跳,跌入池中,玉藕似的手臂在水里掙扎起來。
沈流響惦記著那蟲是不是爬到他身上了,驚慌失措,腦中一片混沌,連嗆了好幾口水。
正這時,一只修長的手探入水池,將他拎了出來。
沈流響渾身濕透,晶瑩水珠從臉頰衣角不住滴落,也顧不上是誰救他,兀自扯扯衣領,翻翻衣袖,看蟲有沒有爬到身上來。
“在水里。”
這聲音沉穩,又莫名扣人心弦。
沈流響一愣,逐漸鎮定下來,視線從繡著卷云的衣擺,上升至鳳紋衣帶,最后和一雙淡色眸子對視了眼。
他退了步,行禮道:“帝君。”
他面前之人,就是三界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原著里,極少有筆墨在帝云宇身上傾注,沈流響知道的也少,僅能確定的是,這是他爹。
他爹修為高深,世間無人可敵!
另外,命不長了。
按理他該喚其帝父,但沈流響初見便宜爹,驚為天人,呆愣叫了聲“帝君”,帝云宇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于是沈流響一直這般叫了。
帝云宇前不久外出了趟。
此時神歧山艷陽高照,萬里無云,他身上卻透著幾分陰冷潮濕之氣,長發沾了微末冰霜,似是剛從極寒之地回來。
沈流響恭恭敬敬行完禮,抬起頭,腳邊碎石忽地顫了顫。
帝云宇伸出食指,輕微一挑。
沈流響雙腳不由自主從地面浮起,整個人凌空而立,那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轉了下,他身體便跟著在半空緩緩轉了圈。
帝云宇沉默片刻,說:“重了。”
沈流響:“……”
帝云宇相貌極俊,但神色不怒自威,常人不敢直視。
他垂眸道:“把東西拿出來。”
沈流響抿唇不言,過了許久許久,認命地將用油紙包著的雞腿從儲物袋掏了出來。
神歧山遠離世俗,他費盡心思,歷經千辛萬苦才拿到一點吃的。
帝云宇:“還有。”
沈流響心頭滴血,將掛在腰后的小袋瓜子取下。
帝云宇冷聲:“還有呢。”
沈流響要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從袖口翻出半片肉脯,心如刀割。
“沒了!這次真沒了!”
他為解妖毒,七年之久未沾咸味,未沾葷腥,這次趁便宜爹不在,才碰了一點兒。
“我就聞了聞味兒,沒吃。”
帝云宇看著肉脯上的小牙印,沉默一會兒,手掌無情一揮,所有零嘴煙消云散。
沈流響一臉生無可戀。
他買來真是為了聞味兒,除了昨夜,聽話本聽得心癢癢,忍不住吃了半片肉脯助興。
心里還琢磨著,剩下那半留到今晚吃,再添兩粒瓜子快樂一下。
這下可好,全沒了!
帝云宇:“心志不堅。”
“不能沾咸葷,是每日要泡藥池的緣故,但帝君外出,無人給我配藥,”
沈流響撇了下嘴,小聲道:“不入藥池,吃一點兒也無傷大雅。”
帝云宇沉眸:“你在怪我?”
沈流響瞪大眼:“不敢!”
他絕無此意,只是闡述事實,論九天十地,誰敢責怪帝君啊。
帝云宇擰眉,似乎不想與他多說,一指池邊梧桐樹,“去那罰站,天黑才可離去。”
沈流響輕車熟路過去了。
這幾年,他在帝云宇面前犯了事兒,不管事大事小,都是面樹思過,樹前一個小坑就是他罰站踩出來。
沈流響罰久了,也能找到樂子。
他撿起地面幾片梧桐葉,在手中折起來,小船,千紙鶴,小青蛙,什麼都疊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