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罷,他掩面咳嗽了聲。
這話,周玄瀾半信半疑。
一些修士確實會在修煉途中,由于心神不定等緣故,導致走火入魔,輕則修為受損,重則一命嗚呼。
可沈流響修為高深,早已邁入元嬰境,怎會犯這種錯誤。
正疑惑時,他聽見幽嘆,“為師這次喚你來,是為了交代后事。”
什麼?!
周玄瀾倏地抬起頭,發現沈流響不知何時走到窗前,吹來的風打在清瘦身形上,衣炔翻飛,青絲舞動。
他微回過頭,望著周玄瀾,漂亮的眉眼低垂,眼神透出一縷不清不楚的哀傷,“這些年,為師沉溺‘情’字,犯了不少錯,最問心有愧的,便是你了。”
周玄瀾愣住。
師尊神情,怎麼看都不像作假。
他心情忽然復雜起來,幼時拜師,也幻想過師尊會如何如何待他好,但沈流響打碎了美夢,不管不問這麼久,他早已對師尊兩字不在意了。
如今……何必再提。
“師尊無需如此,弟子未有半分怨怪之心,”他壓下心底微末的觸動,“師尊洪福齊天,何來后事之說。”
沈流響幾許沉默,手搭在窗檻上:“你應該知曉,十年前為師被妖族所傷,差點命喪黃泉,雖被葉冰燃救了回來,但傷一直未痊愈,如今修煉又出了岔子,雪上加霜,這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周玄瀾不可置信。
他瞧著,沈流響唇紅齒白,臉色極佳,怎麼就油盡燈枯了,“師尊在說笑吧。”
沈流響嘴角微抽,差點破功。
混蛋。
竟然質疑他的演技,這跟砸他的飯碗有什麼區別?!
沈流響挺直腰板,回過身,俊臉露出薄怒:“莫非你以為師尊在誆你!”
說罷,他抬手催動體內靈力,頃刻臉色一白,“哇”的吐了口血,殷紅血液順唇角滑下,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落了痕跡,映襯得格外刺目。
周玄瀾臉色微變:“師尊——”
沈流響指尖擦過唇邊血,緩口氣后,嘶啞了嗓音說:“為師告訴你一個道理,不要被表象迷惑,看清事物的本質。”
他輕咳了聲,緩聲解釋:“外界盯著清凌宗的人多不甚數,若得知本仙君將隕,少了忌憚,趁宗主不在,難免有人按捺不住,所以為師……絕不可表現出任何不適!”
周玄瀾錯愕。
竟是為了宗門,在強行壓制體內躁動的靈力麼。
他語氣放輕了些:“師尊不必灰心,縱然不能動用靈力,至少性命無恙,待宗主回來,必能想到辦法。”
沈流響眸光微閃:“可為師撐不到他回來,半時辰后便要去領罰,以現在的身體承受四方池之刑,九死一生。”
周玄瀾皺眉:“師尊可如實告知執法長老……”
“萬萬不能,”沈流響一甩袖袍,神色凜然,“本仙君今日若不踏入四方池,一不能堵住悠悠眾口,世人會說清凌宗徇私舞弊,毫無戒律,二不能令門內弟子心服,動搖宗規,來日必成大患。”
周玄瀾心神微震。
又是為了宗門,他從未想過,四處給清凌宗抹黑的師尊會有此覺悟。
沈流響見他神色,感覺差不多了,邊掏出個錦色儲物袋,邊沉聲道:“過往,是為師愧對你,往后……咳,大抵沒有往后了。”
他走到尚顯稚氣的周玄瀾面前,拉起手,把儲物袋放在其掌心上,“這里面是為師多年的積累,你且收好,就當作……咳,當作師尊的賀禮,這次弟子大比,你一定會取得優勝的……只是,為師看不到了。
”
說罷,他朝少年輕輕一笑,混著唇角血跡。
凄美決絕。
周玄瀾喉間登時如堵住般,說不出話來。
只覺師尊指尖冰涼,抓住他的手,猶如冰絲滑過,冷中帶軟,令他不由怔愣了。
“若為師未熬過此劫,”沈流響松開手,轉而按在徒弟肩上,微微俯身,直勾勾和那雙如墨的眸瞳對視。
幾許一哂:“切記,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另外,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照顧好……總之,為師可不愿在九泉之下過早見到你。”
說完,沈流響收回手,一臉悵然的嘆口氣:“若師兄在,此劫不難解,向他問護魂……罷了,天命如此,多說無益。”
周玄瀾垂眸看著儲物袋,指節微微收緊了些。
護魂衣麼。
不該理會,但是……
該死!
為什麼他正好知道在哪!!
第3章
凌華立在路口。
宗內弟子大多趕到重生崖了,卻仍不見沈流響身影。
“仙君是不是反悔了。”凌丹在旁輕笑。
凌華扶額:“說不定呢,這家伙盡干這些事,待會凌越怕是得被他氣死。”
兩人正聊著。
不遠處青年身影緩步走來,一路左顧右盼,鳳眸里充滿好奇。
凌華瞥了眼,便失了興趣。
倒是凌丹誒嘿一聲:“我怎麼覺著有點眼熟。”
一襲白衣,那人束起及腰青絲,手持柄長劍,系著的緋色衣帶在風中輕輕晃蕩。
凌華道:“你想說像流響吧。”
這不奇怪。
沈流響當年也是風華絕代,作為清凌宗新生代領軍人物,與妖族大能一戰后,更受盡追捧。
無數弟子爭相效仿。
無論是佩劍,還是妝容服飾,在當時修真界都刮起一股仿效之風。
這弟子入宗該有些年頭了,否則不會連過往的容貌記著,模仿得七七八八。
“這弟子倒是長情,不過,”凌華不悅,“佩劍倒也罷,腰帶也不說了,用法術換臉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