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樓吟喉結無聲地聳動了一下,“嗯。”
蕭玉案半真半假道:“到時候,我去找沈宗主討要鐵鏈。”
“……”
蕭玉案用一個吻和簡單的兩句話,撩得顧樓吟心神不寧。他擔心蕭玉案再繼續胡言亂語,自己會忍不住掙脫開鎖鏈,道:“你回去罷。”
蕭玉案也鬧夠了,說起了正事:“按照江流遠的說法,明日云劍閣的宗師便會來拿你。假洛蘭如果如我們所料混進了玄樂宗,一定會在今夜行動。沈宗主的《南淮抄》已經布好,假洛蘭到底是什麼人,我們今夜便能得到答案。”
顧樓吟靜了一瞬,道:“若答案依舊,你會如何。”
蕭玉案一直在躲避這個問題,他不想去考慮,也不想回答顧樓吟。
一個人再如何沒心沒肺,也無法心無芥蒂地和殺母仇人之子在一起。
顧樓吟知道,蕭玉案已經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胸口像被什麼揪緊了,顧樓吟緩了緩,又問:“若我不是,你又如何。”
蕭玉案反問:“你想要我如何。”
顧樓吟望著他,說:“名分。”
蕭玉案愣了一下,笑了:“好啊。若你不是,我給你一個名分。”
這一整日,蕭玉案坐立難安。眼看著天漸漸暗下來,他越發心慌,仿佛頭上懸了一把刀。
天終于徹底黑了。
魘剎牢中沒有點燈,里面漆黑的一片,月光也透不進來。寂靜之中,顧樓吟聽到了由遠及近腳步聲。
他閉著眼睛,感覺到來人在他面前停下,視線牢牢鎖在他臉上久久,而后長嘆出聲。
這時,顧樓吟猛地睜開了眼。
來人被嚇得后退了半步,臉上滿是驚愕——這是江流遠的臉。
“江流遠”根本來不及反應,忽然琴聲大震,將他生生扯進了一段封塵多年的回憶。
……
四月的云劍閣,柳絮飛揚。顧杭練完劍,匆匆回房換上一件干凈的白衣,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御劍朝棲月山飛去。
還在劍上時,他就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落地后,他先整了整自己被風吹亂的衣襟,喚道:“阿漉!”
袁漉回眸看他,清麗的臉上殘留著明顯的淚痕。
顧杭一下子慌了,“你哭了?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了嗎?”
袁漉搖搖頭,啞聲道:“師兄,程師兄他……向我師尊提親了。”
顧杭驀地瞪大眼睛。
“師尊他,答應了。”袁漉哽咽道,“我以后,不能再陪著師兄了。”
袁漉無父無母,婚姻大事只能由師尊做主。顧杭沉默許久,用指腹拭去師妹的眼淚,道:“程師兄能提親,我就不能了麼。”
袁漉一愣。
“阿漉等我,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師兄等等——”袁漉回過神,想要攔住顧杭,卻是晚了一步。
在去找父母攤牌的路上,顧杭腦海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你需要冷靜。身為一宗少主,和一個門外弟子談情說愛可以,但談婚論嫁……”
顧杭冷冷打斷:“閉嘴,現在不是你出來的時候。”
“你我共用一具軀體,你要娶你師妹,難道不該與我商量。”那個聲音道,“若我不點頭,你娶得了她麼。”
顧杭腳步放緩,“你想說什麼。”
“你娶定她了?”
顧杭毫不猶豫,“是。”
“我可以配合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有朝一日,父親母親找到了解決一體雙魂的方法,被分出去的不會是我,你也帶不走任何東西,包括她。”
自顧杭記事開始,他的身體里就有兩個魂魄,為了公平,他們輪流用這具身體,一人一天。
這是一個秘密,云劍閣上下只有他們父母知道這件事。多年來,父親一直在尋找分離兩個魂魄的方法,卻始終不得其法。失敗多次后,顧杭不敢再奢望能完整地擁有一具身體,也做好了一輩子一體雙魂的準備。
成功分離魂魄的可能微乎其微,顧杭答應了另一個自己的條件。
顧杭向父母說明了自己非袁漉不娶的心意,不出意外地遭到全閣上下的反對。為了心愛的師妹,他不惜與全族抗衡,以少宗主之位相脅,最終逼得父母點頭——他如愿以償地成了袁漉名正言順的夫君。
婚后,他和袁漉舉案齊眉,鶼鰈情深,分也分不開。唯一讓袁漉奇怪的是,夫君每隔一日就要消失一整日。顧杭給她的理由是他修煉的劍道必須如此,十二時辰不間斷地修煉才有效果。袁漉從未懷疑過他。
一日,他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驚覺枕旁躺著一個熟睡的陌生女子。細看之下,這個女子眉眼之間竟同師妹極其相似。大驚之后,他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幾乎是落荒而逃。
路上,他叫醒身體里沉睡的另一個靈魂,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聲音淡道:“昨夜喝多了。”
顧杭怒不可遏:“喝多了你就能干出這種事?”
“我為何不能。我不碰袁漉,難道還不許我碰別人。”
有那麼一瞬間,顧杭真的想掐死自己。和他共用身體的明明是個眼中只有劍法和宗門,不近女色的劍癡。顧杭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和一個女人春風一度。他無法接受,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宗門,他又被父母叫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