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清。”蕭渡盯著蕭玉案的眼睛道,“你我之間的是非愛恨,如何能做到兩清。阿玉,你與這世上任何一人都能兩清,唯獨與我不能。早在你娘親帶著你嫁入蕭家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被綁在了一起,即使你不想承認,我仍然是你哥哥,是你在世間,唯一的家人。”
蕭玉案點頭,“好,我認你這個哥哥。”
蕭渡猛地一頓,抓住蕭玉案的手腕,極快地問:“你說什麼?”
蕭玉案淡漠地重復:“我說,我認你這個哥哥。”
蕭渡愣了數息后,呵地笑出聲來。他等得那麼久,等得那麼累,終于等到了蕭玉案這句話,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這算什麼,”蕭渡滿眼的苦澀,“打發我?”
蕭玉案皺起眉,“我都說了認你,你還想怎麼樣?”
蕭渡如鯁在喉,緩緩地松開了手,啞聲道:“阿玉,有沒有人同你說過,你最擅長之事,便是用最刺人的方法對付人心。”
這才是蕭玉案,真正的蕭玉案。那個溫順乖巧的蕭玉案,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蕭玉案想到顧樓吟還真說過類似的話。顧樓吟說他是傷他的奇才,他異常不解,明明之前他才是最慘的人,怎麼這一個兩個反而說他傷了他們的心。他何德何能。
蕭渡大概認為他說認哥哥是在敷衍,其實不然。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在目睹了云劍閣和顧杭的所作所為后,他無法心無芥蒂地和以前一樣過無憂無慮的生活,至少在云劍閣傾覆之前不行。他和蕭渡有共同的復仇目標,繼續彼此敵對仇視,得益的只會是云劍閣。
如果認個哥哥就能拿回自己的魂魄,他先認下來也無妨。還有,刑天宗的那一扇已經抵消了大部分的恩怨,他不想再和蕭渡兩敗俱傷下去。
蕭玉案低聲喚道:“哥。”
蕭渡心頭大震,雙眸牢牢鎖在蕭玉案身上,不知是喜,還是悲。
蕭玉案趁其不備,陡然一個轉身,碧海潮生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直指“蕭玉案”的咽喉。
蕭渡反應極快,閃至床邊,一把抓住蕭玉案握著碧海潮生的手,咬牙切齒道:“你叫我一聲哥哥,就是為了這個?”
碧海潮生僵在“蕭玉案”喉尖,無法再向前半分。蕭玉案惦記著顧樓吟那頭的情況,不想再和蕭渡過多廢話,道:“我勢必拿回我的魂魄,你如果一定要護著他,那我們只有一戰。”
蕭渡瞇起眼眸,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蕭玉案笑笑:“我知道啊,可我沒辦法。不拿回魂魄我遲早是個死,只能和你殊死一搏了,哥。”
聽到“死”字,蕭渡眼眸暗了暗,“我都沒死,你敢死?”
蕭玉案正要說話,房檐下的燈籠像是被風雨吹打滅了。失去僅有的光線,本就晦暗的屋子里漆黑一片。蕭玉案什麼都看不到,只能通過呼吸聲判斷蕭渡還在自己身邊。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片刻后,燈籠又重新亮了起來,散發出的光芒似有些許微小的變化,更暗了一些。
蕭玉案聽到蕭渡說了聲“不好”,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被蕭渡攬腰帶入懷中。與此同時,床上沉睡的少年遽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蕭玉案驚訝道:“我分明給他用了催眠咒,怎麼會……”
蕭渡沉聲道:“引魂燈。”
蕭玉案恍然大悟,難怪魂城里的家家戶戶房檐下都掛著燈籠,原來是為了方便控制這些殘魂。
“蕭玉案”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識,眼中無波無瀾,靜得像一潭死水。他如同木偶般地站起身,在看到蕭玉案的一瞬,眸子里閃過一絲異色,而后迅速朝他襲來。
“阿玉!”蕭渡擋在蕭玉案身前,沒有任何猶豫地出手一擊。“蕭玉案”被掀翻在地,瞳孔失焦,不住地掙扎扭動。他的身體和臉出現一道道鏡面破碎般的裂痕,很快就在蕭玉案和蕭渡的注目下,分崩瓦解,化為虛無。
蕭渡的這一擊,至少用了八成的力,“蕭玉案”區區一縷殘魂,如何能受得住。
鏡身毀滅,失去載體的魂魄再次尋找歸宿。而他的主人,就在旁邊。
蕭玉案沒有感覺到什麼,但他知道,他的地魂歸位了。
蕭渡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仿佛不知道剛才自己做了什麼。他徐徐收攏掌心,喃喃道:“阿玉……”
“蕭玉案”走了,他短暫的夢也該醒了。
蕭玉案沉默許久,問:“你不想讓他走,為何還……”
蕭渡輕道:“因為他想傷你。”
“那你也不必用八成的力……”
“八成?不,我用了十成。”蕭渡自嘲道,“想也未想,就用了十成,就因為他可能傷到你。”
蕭玉案非常清楚蕭渡霸道殘虐的本性,可現在看著對方模糊不清的側顏,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有軟弱的一面。
蕭渡俯下身,手指撫過“蕭玉案”的床,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少年的溫度。“沒想到,最后是我送走了他。”
蕭玉案忍不住道:“他沒走,他還這里。
”
蕭渡抬頭看向他,問:“你以后,會繼續叫我哥哥麼。”
“不會,”蕭玉案道,“但如果你不再違背的我意愿,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可以稱你一聲兄長。”
蕭渡沉寂良久,“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