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意頓時襲來,猶如久旱逢甘霖, 他不由地舒了口氣。
顧樓吟的身體真舒服啊,就是繃得太緊了——他平時也這樣?還是因為自己抱著他才這麼僵硬。
蕭玉案胡思亂想著,猛地發覺自己也變得僵硬起來, 腦袋不敢動, 手也不知道該往哪放。
蠢, 太蠢了, 這哪里還是放蕩不羈,瀟灑隨性的蕭玉案?
蕭玉案自暴自棄地想著,抱著顧樓吟的手又收緊了些。
兩人在半山腰上落下,蕭玉案看到顧樓吟也出了一點汗, 奇道:“你也會熱嗎?”
顧樓吟天生體涼, 入魔之后又一直待在冰天雪地之中,本命劍都是由冰雪鑄成,按理來說是不會和他們一樣受熱的。
顧樓吟收劍入鞘,道:“不會。”
“可你出汗了。”
顧樓吟冷白的臉上微微泛紅, 似有幾分不自在。他低聲道:“不是熱得出汗。”
“啊,那是……?”
顧樓吟沒把話說下去,道:“走罷。”
半山腰以下的地方黎硯之探路時已經找過了,他們只需要往上找。蕭玉案蹲下身,摸了摸腳下的焦巖,又聞了聞,立刻劇烈地咳了起來。這次沒有人和顧樓吟搶,顧樓吟扶住蕭玉案,道:“此事你不必親為。”
“不礙事。”蕭玉案道,“山火常有,可能把一座山燒成這樣的山火真的存在嗎?什麼都燒沒了,尸體殘骸都沒留下。焦味數十年不散,方圓十里寸草不生,山上怨氣沖天,這可不是尋常山火燒得出來的。”
顧樓吟道:“青焰。”
“我猜是這樣。”蕭玉案抬頭看向山頂,明月高懸其上,皎潔之下似有灰燼飄揚。蕭玉案仿佛看到了當年大火漫天的景象,一個個鮮活的生靈在火海中掙扎慘叫,青焰灼燒的痛楚更勝常火十倍。
他們遭受著人間極刑,毛發皮膚血肉骨髓悉數燒成灰燼,一絲痕跡都未留下,好像他們從未來到過世上。
“蕭玉案?”
顧樓吟的聲音將蕭玉案從幻象中拉了回來。蕭玉案收回視線,心跳得有些快。“你別離我太遠,”他說,“別丟下我。”
顧樓吟微微一怔,道:“我不會。”
兩人一路向上,未見異樣。蕭玉案喘著氣道:“顧杭會不會和之前一樣,在山崖中間挖一個秘洞,把青焰和地魂藏進去?”
“可能。”
“那我們就難了。盤古山這麼大,誰知他會在哪里挖洞。”
顧樓吟道:“先去山頂看看。”
蕭玉案不停用碧海潮生給自己扇風,臉被熏得通紅,長睫被汗水打濕,唇色也比平常艷了些,恍如酒微醺,妝半卸。
顧樓吟心潮涌動,嗓音微啞:“還是很熱?”
“是啊。”
“要不要牽手。”
蕭玉案感覺臉上更熱了,熱得他幾乎要語無倫次:“啊這……沒必要我還能忍。等我實在忍不了的時候你再……那什麼不遲。”
一道黑影飛速從兩人身后的巨巖旁閃過,蕭玉案一下把牽手的事拋到了腦后,“什麼人?”
顧樓吟道:“未必是人。”
兩人朝黑影的方向追去。顧樓吟說的沒錯,這東西確實不像人,四腳著地,頭上還有腳,跑得比豹子還快,蕭玉案跟在后面只能看到一道虛影。
顧樓吟眼眸一斂,剎那間寒意驟起,被燒焦地面凝出一層薄冰。黑影跑得越來越慢,不多時就像被凍住了一般,徹底靜止不動。
顧樓吟率先追上,看到黑影的真面目后,蹙起眉道:“蕭玉案。”
“嗯嗯?”
“你先別過來。”
蕭玉案把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為何?”
“你可能會不適。”
蕭玉案嗤地一聲笑,“你是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了?過了啊,我什麼沒見過。”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那一團黑中帶著暗紅,血肉黏連,潰爛滲水的東西時,蕭玉案還是差點嘔出來。他強作鎮定,道:“一頭小鹿?”
顧樓吟道:“一頭鹿的怨靈,這是它死前最后的模樣。”
小鹿全身上下唯一一塊完好的地方便是眼睛。它的眼睛漆黑圓滾,看著蕭玉案和顧樓吟,發出微弱可憐的鹿鳴之音。
蕭玉案道:“它似乎沒什麼惡意?”
小鹿像是聽懂了蕭玉案的話,輕輕眨了眨眼睛。
蕭玉案問:“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話落,小鹿開始掙扎,低頭舔著自己被凍住的蹄子,嗚嗚地叫著。
蕭玉案想了想,道:“顧樓吟,你放開它看看。”
顧樓吟“嗯”了一聲,冰雪化去,小鹿嗖地站了起來,沖蕭玉案點了點頭,朝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他們。
蕭玉案道:“它是不是想帶我們去什麼地方?”
顧樓吟道:“可能是陷阱。”
蕭玉案笑道:“如果青焰真的在盤古山,最危險的地方肯定就是青焰所在之處。即便這是個陷阱,若我們不能脫身,那也別去找什麼青焰地魂了,先回去修煉二十年再說吧。再者,我們也沒有其他頭緒。”
顧樓吟沒有異議。兩人跟著被燒焦的小鹿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來到了一巨石陣前。這陣法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要擋住來人。
蕭玉案彎身問小鹿:“你還記得路嗎?”
小鹿眨眨眼,放緩了速度,走進巨石陣,帶著兩人拐了又拐,最終在一個黝黑的山洞前停下。
蕭玉案道:“山洞里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