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喬把鍋鏟給他,退到一邊,欲言又止地看他,幾次想張口。
裴多律自然注意到了,看他糾結的模樣,干脆先起話頭:“看見你買的虎皮蘭了,擺在客廳很合適。”
“你喜歡就好。”紀喬揪著圍裙一角,快揉出一朵花來,到底該怎麼提體檢的事兒啊?
裴多律:“不要一個人干家務,我們分擔或請阿姨。”
紀喬:“我比較閑就干了。”
裴多律繼續引導:“今天還買了什麼?”
紀喬跟裴多律肩膀挨著,心不在焉地低著頭:“買了內褲、地毯、換洗四件套……”
他細數著,腦子突然轉過來,等等,他不太清楚裴多律能不能看見他的扣款商家,要是看見他在內褲店就消費了54元買三條,會不會感覺到他很窮?
“就買了一條內褲。”紀喬睜眼說瞎話,偷偷瞥裴多律一眼,對上了裴多律正好看他的目光。
裴多律:“為什麼不多買兩條?”
紀喬:“夠了。”
裴多律:“你還有其他事要對我說嗎?”
紀喬慫了:“沒、沒有。”
裴多律:“那挪一挪,羊肉出鍋了。”
晚飯,紀喬把羊腰子夾給裴多律。
裴多律見怪不怪:“我說過什麼?”
紀喬懂事地把另一個腰子夾到自己碗里,動筷的時候手指顫了一下。
羊都有兩個腰子,裴多律沒有。
裴多律看見兩個腰子會不會聯想到傷心處?應該切的,不應該兩個大咧咧一起煮。
裴多律默默吃下,心道下回體檢要著重檢查膽固醇了,這種日子不能長期過。
他想起了一件事,道:“明早我有事兒出門,不吃早餐了,中午能回來,下午我們去看電影,你想看哪一部?”
體檢要空腹抽血,不能吃早餐,紀喬垂了垂眼,挑了一部口碑很好的科幻片,“看2D的。
”
裴多律:“行。”
他總覺得紀喬揣著心事,但直到睡前,紀喬也沒能張口。
翌日,裴多律照常六點半起床,聽到起床動靜的紀喬一骨碌跟著爬起來。
裴多律:“你繼續睡,早飯我做。”
紀喬看著裴多律從柜子里拿了衣服去浴室換,等他衣冠楚楚地出來,就要出門,終于忍不住了,道:“你是不是要去體檢?”
裴多律開門的動作一頓,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沒有撒謊:“對。”
紀喬下了床:“我跟你一起去嗎?”
裴多律轉頭看著他:“公司的體檢套餐,不方便帶你,下周我陪你一起去。”
紀喬:“我可以自費。”
裴多律可不能說因為體檢會查出他有兩個腎,容易露餡,他心里嘆氣,怎麼就被紀喬知道了,到時候還得想辦法編體檢報告——他騙著紀喬,卻也不想真的拿一本假的只有一個腎的報告給他看。
還是那句話:“今天不太方便。”
紀喬一急,說話就不過腦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不是還對那次的體檢有陰影?所以不想我陪你?”
話音落下,裴多律一僵,沒有馬上回答,屋里變得安靜。
片刻后,裴多律緩了緩僵硬的神色,道:“不是,下次吧。”
擺明了不想提及過去。
紀喬愣愣地坐回床上,眼里漸漸浮起難堪的痛楚。
裴多律發現紀喬對喝粥情有獨鐘,早餐慣例是這個,便也學習他將雜豆和大米一起下鍋。
他穿鞋出去,一口水都沒喝,嘴里有些干澀,恰似被紀喬問及那個問題時的心情。
一個大男人陰影倒不至于,他只是想起了紀喬拿到體檢報告后的告白。
初聽有些可笑和無厘頭,再聽為“長命百歲”和“一輩子”動了心。
可原來最真最真的,是紀喬的第一句。
因為他腎好,所以紀喬來找他告白。
裴正分明是匹配上了柯鑫的配型,而不是紀喬的愛好。
為了讓他自愿給柯鑫捐腎,紀喬這個笨蛋努力了那麼久。
那麼久,那麼真誠,即使是現在,裴多律也難以掙脫這個陷阱,只能用落葉草草掩蓋,避免他和紀喬任何人再提起,就假裝沒有。
他好像不幸,又好像很幸運,如果不是正好匹配,紀喬不會主動撞到他懷里。
他確實心甘情愿,且至今仍不后悔,哪怕在不知道手術未遂真相的前兩年。
裴多律下樓被司機接走五分鐘后,紀喬也匆匆忙忙從樓里出來,站在路口茫然了一會兒,跑回去拿了車鑰匙。
裴多律說把奔馳給他開,紀喬一次也沒有開過,今天是第一次。
紀喬不知道裴多律在哪家公司,選擇哪家醫院體檢,他從網上搜了幾家承接公司體檢套餐的醫院,根據裴多律的優秀,大膽而盲目地排除了一些小醫院,專挑頂級私人醫院一家一家問過去。
今日有員工體檢的醫院不多,紀喬在幾家醫院晃了一圈,很肯定裴多律不在這里。
只剩下最后一家,很貴的私人醫院。
紀喬有強烈的直覺裴多律就在上面,他把車停在附近,在醫院樓下徘徊。
沒有上去。
裴多律已經拒絕了他的陪同,體檢也不是大事,上去只會討嫌。
紀喬知道毫無意義,就是很想在陪著。
他心里暗暗祈禱,裴多律的心肝脾肺腎哪里都要好好的。
離裴多律近一些,祈禱會更有用吧?
醫技大樓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