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起,他就沒見過紀喬添置衣服,怪現在的衣服質量太好了,地攤貨也能穿五年不破洞。
上次大喬整理衣服的時候他看見了,好家伙,編織袋里還有高中時的校服,洗得都發白發舊了。
紀喬明明長著一副富養的臉啊?
紀喬經常送外賣,爬樓梯飛快,很快就把王猛甩在后頭,他上了六樓,風卷殘云一般開門拿保單,下樓時王猛還在四樓跟人嘮嗑。
紀喬忽然想起什麼,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腳步猛地一頓:“你剛才說哪里的衣服打折?”
王猛見他終于有興趣:“八一路!很近的!”
紀喬:“我們去看看。”
他不能穿得太寒酸,像打秋風的窮前男友,開口就是錢,讓人懷疑他結了婚就會扒著裴正不放,不會如約離婚。
他要云淡風輕一些,好像這些錢只是錦上添花,無可無不可。如此,雙方都體面,好像誰都不曾為金錢苦惱過,隨手一合作就能收獲百萬,不妨一試。
裴正無論答應還是拒絕,做決定都會輕松一些。
王猛眼睜睜看著摳門室友性格大變,五分鐘就給自己換了一套裝束,目瞪口呆:“操,這是哪來的少爺,你要去相親嗎?”
最近他似乎有聽到房東老太太嘟囔要給大喬介紹個對象。
紀喬扯了扯袖口,他穿著商務型的白襯衫,長袖,雪白,下面是一條薄款的西裝褲。穿得商務一些,更有合作洽談的氣氛。
紀喬很在意道:“不好看嗎?”
王猛:“好看,你到底要去干嘛?”
紀喬付了錢:“回頭再跟你說。”
王猛看著一溜煙跑沒的人影,幫他接過沒來得及打印出來的小票,看見上面的金額嘶了一聲。
比他想象的貴,眼光真好。
王猛猜測紀喬應該對相親對象的條件非常滿意。他有些惆悵地想,不久后紀喬就會搬出去,早上沒有香噴噴的粥了。
工地上,探照燈依然亮著,紀喬遠遠就看見那一排外來車輛依然沿著大馬路邊停放,裴正他們還沒走。
紀喬不知道哪一輛車是裴正的,他依次把所有的挪車電話都記下來,然后站在大鐵門旁邊等。
進出卡車帶來滾滾煙塵,純黑色的西裝褲蒙上一層土色。
紀喬抱著牛皮紙袋站著,不禁想起當年的保險推銷員,自己現在像不像個推銷員?推的還是同一份保單?
唇角微微牽起了一秒又落下,紀喬垂下眼睫,可是,同一份保單想推銷給紀喬,跟推銷給裴正,就像新手村和地獄模式的區別。
他不禁羨慕起推銷員的好運。
漸漸地,卡車師傅下班休息,工地安靜下來,過了會兒,紀喬聽見一行人往這邊走的動靜,頓時捏緊了保單。
外側這條路沒有路燈,裴正走在中間,他沒有戴安全帽了,在一群人里個子挺拔顯眼,頭發被壓得有些亂,配上他算不上好的臉色,看起來不好惹。
紀喬以前就愛招惹裴正,從未覺得搭訕是難以開口的一件事,越是清晰地看見裴正的臉,喉嚨越是緊。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越過他時,紀喬喊道:“裴正。”
中間那人的身影僵了一僵,周圍人這才發現大門口還等著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喊誰?裴正是誰?
秘書下意識警惕,懷疑是爛尾樓的業主,但看清紀喬的臉蛋時,又覺得不像,那人像個大學生,手里拿的是什麼?難道想攔住裴總自投簡歷麼?
可是裴總今天是以技術員的身份微服私訪來的。
裴多律定了定,他沒有聽錯,是紀喬的聲音。
五年了,再沒有人叫過“裴正”這個名字。
他轉過身,看見五年不見的前男友,站在那兒,從少年長成了青年的樣子,穿著他不曾見過的西裝。他不曾見過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他有些陌生。
紀喬眼神閃了閃,他似乎在裴正眼里看見一閃而逝的恨意,聲音低下來:“我有事想跟你談談,行麼?”
裴多律沒有馬上回答,眉心蹙著,似乎在考慮他繁忙的行程里,有沒有必要插|入一則無關緊要的談話。
紀喬:“三分鐘。”
裴多律開了口:“你們先上車吧。”
周圍人識趣的上車,不等裴多律動作,紀喬兩步跑過來。
裴多律垂下身側的手握了握,盯著他的衣服道:“談什麼。”
穿成這樣?生意?
紀喬被他冷淡的語氣潑了冷水,原先想好的措辭卡住了,裴正離他們那麼近,近到他輕易被卷入過去,喃喃道:“對不起。”
裴多律表情漠然,擺明了不想聽。
紀喬目不轉睛看著裴正的臉,慢慢想起自己好像以前說過這三個字了,輕飄飄的,裴正不喜歡聽。
他比裴正矮一些,不得不仰著頭,視線才能對上裴正的臉。脆弱白皙的喉結暴露在空氣中,像一塊即將融化的雪糕。
裴多律移開目光,又是這樣,紀喬總是這樣看人,無論他嘴里說著多麼害羞或出格的話,眼神總是不閃不躲的,一副無辜的樣子,讓人被迫跟他對視,落入他的圈套。
紀喬把牛皮紙袋打開,從里面抽出保單:“你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