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釋。”宮丞只得說,“現在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只要你開口我都會去做到。”
郁南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就那麼看了宮丞一陣。
這個男人,從頭至尾真是一點都沒變。
“好。”他開口,“我要什麼,你一定做得到的。”
宮丞問:“你想要什麼?”
郁南看著他說:“你知道嗎,和你分開后我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宮丞驀地呼吸一窒。
眼前的人到底是有多受傷,才到了要去看心理醫生的地步。
這件事是真的,只不過郁南對任何人都沒有講過:“看過醫生我才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醫生告訴我,我對你的感覺并不是愛情。我自幼喪父,很容易對年紀比較大的男性產生崇拜感與依賴感,但是因為缺乏感情經歷,我也很容易將這種感覺與愛情混淆,將它當成愛情的投影。”
“你比我大這麼多,整整十八歲,我大概是是因為這個才會以為自己喜歡你。”
“現在,我已經清楚那是一種錯覺。”
宮丞面色鐵青。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不是信口胡謅,因為幾乎是才剛開始接觸, 郁南看他的眼神就帶著崇拜。
用那種仰視的、帶著愛意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他, 自以為他沒有察覺, 實際上他早就盡收眼底,并享受著這種感覺。在兩人交往時也是,濃情蜜意起來,郁南就特別黏人,喜歡賴在他身上, 喜歡對他撒嬌,也喜歡得到他的褒獎。
全身心的托付加上依戀,那不是一個孩子對長輩的表現是什麼。
郁南甚至讓他扮成“爸爸”來哄他。
轟隆隆。
遠處的云層雷暴亮起,距離他們大約千米之遙。
安靜的機艙里,宮丞已經預感到郁南會說什麼。
果不其然,郁南漂亮的唇張合著,吐詞清晰地說出了那一句。
“科學地說,我其實根本沒有愛過你。”
他總結道,“所以你能做的,就是不要讓我想起這段恥辱的過去,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機身產生了震動,空乘廣播響起一遍又一遍,中英文交替安撫乘客。天色黑得可怕,機艙燈閃爍間,郁南的表情比外面的雷暴還白。
宮丞在對他說什麼,怒意夾雜著急切,郁南從沒見過宮丞露出那樣的表情。
郁南只冷眼看到他嘴巴張合,魂魄游離在身體之外,什麼也聽不見。
*
十二個小時后,飛機降落深城國際機場。
小周被壓抑的氣氛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郁南一片紙一樣走在前面,他沒有行李,身上還披著飛機上的毯子忘了取。
而宮丞,小周這輩子也忘不了那天的宮丞。
宮丞從到國外陪伴,再道放下身段追求,方法用盡,幾乎傳遍了集團董事會。人人都知道他追著一個小愛人在跑,說他平時手段狠厲,年紀一把了還為愛昏庸。
股東施壓、工作堆積,他俗事纏身沒有一天舒坦。
可以說他放下了所有去靠近郁南,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宮丞太自負了。
他出身顯赫,少年得志, 自負是刻在骨子里的。正值壯年的男人一向俾睨天下,給予寵愛與善意都是帶著施舍姿態,從未有一天會被如此打擊。他不曾想過他之于郁南,不過是“父愛”替代品,甚至他的出現對于郁南的人生是個恥辱的存在。
深城也下著小雨,這天像極了他們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宮丞看著一本書,郁南就那麼推門而入闖進了他的世界,眼睛亮晶晶的,頭發濡濕著,好似花園里新鮮采摘的花骨朵。
出通道前,宮丞抓住了郁南的胳膊。
“南南——”
郁南一動不動,淡淡開口:“滾。”
宮丞松了手。
郁南一路朝前走去。
背影漸漸融入了大廳里。
明亮的機場人來人往,嚴慈安一眼就看見了神形消瘦的小兒子,鼻子一酸勉強忍了:“郁南。”
即使知道從M國回來的飛機就沒幾個不晚點的,他還是已經在這里等候兩個小時了。
郁南看到父親,好似活了過來,眼珠子轉了轉:“爸爸。”
嚴慈安在他臉色摸了幾把,好像是在給他擦眼淚。
郁南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哭了。
“好了,不難過。”嚴慈安笨手笨腳,善于安慰人的妻子和嚴思危又都不在,只得這麼說了一句。
郁南眨眨眼睛,眼淚撲簌簌止不住地往外流。
令他意外的是,嚴慈安看到了他身后的人,竟然放開他去和對方握手:“犬子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宮先生。”
郁南一下子就僵硬了。
他根本無法回頭。
在他對宮丞講過那些話以后,他連再看他一眼也無法做到。
只聽宮丞的聲音有些冷淡地響起,透露出幾分疏離與陌生:“嚴院長,您太客氣。舉手之勞。”
嚴慈安說:“改日再登門拜訪。”
宮丞道:“您請。”
郁南被父親拉著走了幾步。
很快他就拋開了多余的心思,一路上了車。
見到父親后,郁南積壓在心的悲痛釋放些許,稍微好了一些,可是還是無法開口去問爺爺的事。
便轉而問:“哥哥呢?”
嚴慈安是自己開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