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弄人心,自視甚高地站在年長者的臺階上,清楚地看到郁南的每個渴望,輕易將郁南完全調教到合乎心意,再反復占有。
他現在才明白,郁南之所以永遠熱烈,是因為郁南愛他。
一旦郁南不愛了,他就什麼也不是。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藥的話,宮丞真想吃一顆,叫他從第一次見面時、從占有欲膨脹時、從底線退讓時就逐次發現自己的真心。
然后將人捧在手心里寵,永遠不讓他難過半分。
他不可能放手。
*
兩天后。
段裕寒:[你在干什麼?]
郁南:[我在畫畫。你在干什麼?]
段裕寒:[我也在畫畫。]
兩人同時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對方。
郁南莞爾一笑。
段裕寒學建筑,郁南以為他在畫建筑平面圖,不料卻是一副透明水彩,畫的是深城的風景。郁南也在畫畫,不過他是用的iPad,畫的是動漫人物。
郁南悶悶不樂好幾天,覃樂風見他露出笑容,好奇地湊過來看。
“咦,這誰?”覃樂風點開段裕寒的頭像。
“是我以前集訓時認識的朋友。”郁南說,“那時候他可以說是我最好的朋友。”
覃樂風道:“哦,那現在你們又聯系上了,我和他誰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郁南聽不出來覃樂風是開玩笑的,認真回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覃樂風失笑:“算你有良心!”
郁南又說:“因為我不確定我和他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那天你不在,他來找我玩了,還說他以前喜歡過我,這會有影響嗎?”
覃樂風:“……”
他就知道任何想接近郁南的同性都是狂蜂浪蝶。
段裕寒沒再提起那天的事情,而因為他說的是“以前喜歡過“,所以也沒覺得尷尬。
他們偶爾聊天,聊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你真的以后都不打算談戀愛了?”覃樂風問。
“嗯。”郁南毫不遲疑。
這幾天他都沒有睡好,眼下有了黑眼圈。
腦子里總是反復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并且不由自主。
比如此時。
“我愛你。”
猝不及防闖進腦海里的低沉嗓音,根本不受控制,讓郁南的指尖有一瞬間的麻痹,心臟忽地收緊了,生拉硬扯地疼了一陣。
郁南放下筆,好半天才把那聲音腦海中趕走。
他覺得羞恥,因為他的潛意識竟然會反復想起這三個字,典型的愚蠢。
那天他上樓后蒙頭大睡,半夜驚醒,發現宿舍樓下還停著那輛車。車旁有一個小小的發著光的紅點,忽明忽滅,有個高大的身影一直站在那里。
天明了,那車才悄無聲息地開走。
宮丞再沒有來過,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終于徹底結束了,他希望是,那麼他再也不用見到宮丞。
這幾天,郁南都在忙著報名繪畫比賽的事,他準備好了資料,遞交了資質,報名已經通過了。
簽證申請也遞交給大使館,只等面簽。
那場比賽是新興的現場制命題繪畫,偏向非傳統性的年輕藝術家。參賽者可以使用油畫顏料或者丙烯顏料參加比賽,根據繪畫進度可以自己決定時長提前完成,最長不超過一周——屆時比賽場地會如期關閉。
長這麼大第一次去歐美國家參賽,郁南還是有些興奮的。
段裕寒聽說他要去M國比賽:[你英文怎麼樣?]
郁南老實講:[很爛。]
段裕寒狂笑。
郁南就說:[我和老師一起去。
]
段裕寒:[那還好,有老師幫忙,你不至于當文盲。]
郁南陷入了沉思。
實際上余深都五十多歲了,平時看起來也是個糟老頭子,果不其然英文水平也堪憂,上次還問郁南英文怎麼樣。
師生倆拿著手機,用翻譯軟件什麼的度過一周,還是挺有畫面感的。
段裕寒說:[我陪你去啊。]
郁南嚇了一跳。
建筑類專業學習有多忙就不用說了,去一周肯定會落下不少課程,何況這是出國,又不是人民公園一日游,他不覺得應該讓朋友花費那麼多來幫忙。
婉言拒絕了段裕寒,郁南準備換衣服出門去。
今晚他要去看一看爺爺奶奶,聽說奶奶想他了。
天氣變得溫暖了一些,覃樂風整理衣柜時,順便幫他整理了一番。
郁南翻出衛衣,冷不防掉落一件硬物。
他低頭一看,僵住了。
竟是那對娃娃的另一個。
是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迷你版宮丞,英俊冷漠,線條硬朗。
仍然有他曾經說過喜歡的鬼畜。
應該是冬天時他隨便塞到了哪件衣服里,還以為弄丟了,之后又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也根本沒想過要找。
覃樂風見他愣住,彎腰撿了起來:“這個……”
郁南說:“扔了吧。”
這對娃娃郁南做了一個月。
覃樂風親眼看見他完成的,還幫著他調整過比例倒過模,見狀也是不高興,同仇敵愾地應了聲,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你今天晚上吃過飯才回來?”覃樂風很自然地轉移話題。
郁南點點頭:“應該是的。”
“要不要我陪你下樓?”覃樂風道,“今天周五誒,每個人都閑下來了,我怕堵你的人比前兩天更多。
”
郁南戴上衛衣的帽子和口罩,吸一口氣道:“我走快一點。”
臨走前,他沒能該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