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思危看了他一眼。
見郁南靠在椅背上,眉頭輕鎖,短短一天之內,像是長大了很多。
他沉靜了些,也成熟了一些,不知道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我太關心則亂了。”嚴思危道,“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個比陌生人稍微好一點的路人,我站在哥哥的立場教訓你的確不應該,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郁南轉過頭來說:“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需要你直接了當地告訴我。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直接,世界會美好很多。我還得謝謝你,否則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個玩物。”
嚴思危聽出了些什麼,疑惑又不敢確定:“你的意思是你和宮丞不是我想的那樣?”
郁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但不是我想的那樣。”
繞口令一樣的一句話,嚴思危被弄糊涂了。
郁南的語氣是生硬的。
述說的時候,唇角卻不由他自己控制一般在發抖。
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明明保持得那樣平靜,親口再講出這件事,他的眼淚止不住掉落下來。
“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這個人了。”
結束話題前,郁南這樣說。
郁南自己沒留意到,嚴思危卻因為這一聲不經意喊出來的哥哥心神巨震,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等了二十年的一聲哥哥,讓嚴思危神情緊繃,恨不得立刻伸出手去揉揉郁南的頭。
他的親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終于找回來了。
車子開的不是之前那條路。
郁南已經整理好情緒,見狀問到:“你帶我去哪里?我們不是要回酒店嗎?”
看他那樣子,質問得率直可愛,嚴思危微笑道:“是回酒店。
不過之前的酒店體驗不好,你們明天又要坐飛機,我已經讓人換了一家。”
郁南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人家了,悶聲悶氣地“哦”了一聲。
嚴思危說:“哥哥永遠不會騙你,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
郁南不做聲。
很明顯他想起來了,正為剛才那一聲脫口而出的哥哥覺得懊惱。
這樣喊嚴思危,讓他覺得自己背叛了同樣愛他的郁家。
真是煩惱呀。
郁南察覺自己特別搶手。
現在嚴家不強迫他回去了,郁家也不愿意放手了,郁南輕松的同時,還有了甜蜜的負擔。
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再去想宮丞的事了。
將郁南送回去后,嚴思危開車返程,迫不及待想告訴所有人郁南喊他哥哥了。
到時候連存在感都沒刷到的父親臉色一定很好看,高壓政策下生活了二十九年的嚴思危難得產生了愉悅感。
半途中,他思索起郁南的話。
他當時聽到那聲“哥哥”情緒太激動,此時才想起郁南說“不要再提起這個人”的時候是在哭的,而他竟然只顧著自己,連紙巾都沒給他一張。
嚴思危咬緊牙關,腦海中漸漸浮現一個可能——郁南完全不知道在被宮丞包養。
如果是真的,那麼說明,他的弟弟被人玩弄了。
*
郁南與家人回到霜山,并沒有待在城里,而是和郁家人回了多年未回的老家祭祖,順便祭拜郁姿姿的亡夫,也就是郁南的爸爸,寬慰他郁南的身世,算是一個圓滿的交待。他們度過了大年十五,才重新啟程回到城里。
誰知一回去,鄰居就告訴他們有人來找過郁南。
對方形容:“好高的一個男人,很英俊的!看上去有三十幾歲,不說話的時候嚇得我腿軟,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有氣勢的人。”
郁姿姿不解:“寶貝,是誰?”
郁南心中一驚,手心不自覺攥緊:“阿姨,什麼時候的事”
鄰居說:“就是你媽媽走的第二天!我告訴他你媽媽去深城了,他就道了聲謝走了。”
郁南想,還好,他們的機票返程是隔天,不然很有可能碰上。
鄰居卻還在敘述:“啊喲,我看他下樓,還有保鏢接著,司機什麼的給開車門,排場好大的。我兒子也看見了,他是學傳媒的,說好像是他們上次做個專題的那個什麼富豪榜排名前二十的人。南南,你怎麼認識他的啊?”
郁南手心布滿了冷汗。
“我不認識。”
說完他就進門了,郁姿姿回來后其實想問問他,但是她心思細膩,大約知道了對方就是宮丞。
雖然不知道宮丞與兒子是怎麼回事,可是看郁南明顯不想提起,郁姿姿便也未提,她相信郁南可以處理好,若是郁南不想說,她不會去逼問他的隱私。
只是接下來,郁姿姿就變著法給郁南煮好吃的。
郁南這段時間一心一意陪伴家人,與覃樂風也恢復了聯系。
有家人朋友在側,郁南以為自己已經好了。
可是傷痛仍在夜深人靜時襲來。
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會夢見男人從身后將他擁住,親吻他的發頂,沉聲叫他“寶寶”。
每當這時,郁南就會猛然驚醒,然后睜著眼睛看窗外,直到窗外泛起魚肚白。
他害怕了。
明明不敢是痛苦也好,痛恨也好,他都不想繼續想起那個人,可是他的潛意識扔在貪戀那份溫柔。
就算他知道那溫柔全是假象,他也沒辦法騙自己——他的心,痛的是未曾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