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情況您知道的,自打進了訓練營,只要期限沒到,就不能跟家人朋友有任何聯系,和……死人也沒什麼區別。”勒龐把散下來的一綹劉海刮到了耳后,說道:“咱們用的通訊器都是經過處理的,不能給家里發訊息,偷偷摸摸的都不行。我有……二十年沒能回家了,就想讓唐試試,給我們幾個家里那邊發個訊號。”
楚斯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麼,“發到哪里?”
“民用冷凍膠囊放出發放的時候是有登記的,這個您肯定知道的。每個地方每一戶都有獨一無二的編碼,一旦運作起來,里頭的核心部分就相當于一個變相的訊號反射器。”唐解釋著。
所以如果他們把訊號發過去,只要家里的冷凍膠囊是運作著的,就會把訊號自動反射回來。
“即便這樣,你們能接到的也只是一個反射的訊號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內容。”楚斯又道。
勒龐他們擺了擺手,“沒事,我們就只是看看,看到訊號就夠了。”
楚斯站起身讓到了一邊,倚靠在操作臺上,給他們幾個讓出了位置。
唐有些緊張地捏了捏手指,然后盯著屏幕在操作臺上噼里啪啦輸入了一通指令,同時嘴巴還不忘歇,“天眼?是叫天眼吧?勞駕幫個忙追蹤一下這個訊號。”
他們這些人沒法回家的年數一個比一個長,不是十幾年就是二十幾年,對自家冷凍膠囊的編碼卻了如指掌,顯然之前也沒少在暗處偷摸關注。
也許會趁著任務從家門前經過時,透過窗子朝里頭看上兩眼,也許會借著在橫穿街頭的機會,和某個家人朋友擦肩而過。
畢竟十幾二十年孑然一身,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還有這個。”勒龐也跟著輸了兩串編碼。
接著是劉、喬爾、蓋伊。
訊號發出去并不是立刻能收到回應的,總得有個時間差。
幾個人大氣不敢喘,站在屏幕前一臉緊張,最忐忑的任務也不過如此了。
唐甚至還擔憂地說了一句:“我祖母年紀有點兒大,萬一……”
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叮的一聲響。
天眼用平靜的電子音道:“98163527收到訊號反射。”
唐瞬間長出了一口氣,嘿嘿笑了一聲:“太好了。”
叮——
“81727846收到訊號反射。”
“61637291收到訊號反射。”
……
隨著接連幾個通知音響起,他們一個個都放松下來。好歹也是成年許久的人了,興奮得跟騙到糖果的小鬼一樣,擠擠攘攘地嘿嘿樂著。
“那……我們回去了長官。”劉最先跟楚斯打了一聲招呼,揉著后脖頸往設備室外面走。
然后是勒龐、唐、喬爾……
蓋伊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般,笑著回頭沖楚斯道:“對了長官,你也可以試試給家里發一條訊號。”
楚斯有一瞬間的恍神,手指隨意地撥著一個端線。
發什麼呢?發給誰呢?唯一能算他家人的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人可以發,也沒有人會給回應。
楚斯蹙了蹙眉尖,抬眼看向他們幾人時面色已經又恢復如常了,“我用不著。”
那幾個人均是一愣,腳步都頓在了原地,有些尷尬地看向楚斯。
他們對楚斯的了解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基本都停留在從訓練營那邊聽來的信息量。楚斯自己不是喜歡跟人談心的人,也不會無故跟人說起私事,所以他們不知道楚斯的身世再正常不過。
幾人正一臉愧疚又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楚斯已經沖他們揮了揮手失笑道:“走吧,趕緊睡覺去,太吵了你們。”
“抱歉長官……”蓋伊說完,看了他一眼,確認他臉上沒有什麼不悅之色后,才和其他幾人一起繞過院子往各自的房間小門走。
設備室的門一關實,那些腳步和低語聲就被關在了外面,整個空間瞬間歸于安靜。
楚斯垂著眼,倚靠在臺邊沉默了很久。
叮——
“三分鐘內未檢測到新訊號,訊號發射口即將關閉。”
叮——
“倒數計時10秒,10——9——8——”
楚斯手指突然動了動,移到了數字按鍵區,一個鍵一個鍵地敲下了一串數字。
那串數字不是什麼冷凍膠囊的編碼,畢竟在蔣期還活著的年份里,冷凍膠囊還沒有設計生產出來。那是蔣期作為一個軍部中將,個人專屬的輕型機甲的通訊碼。
他從機甲戰斗部轉到研究部之后,機甲雖然沒有被收回,但是也沒再正經使用過,而是被他當做手環扣在了手腕上,還總忘記帶。
偏偏他出事的那天記得帶了,于是那個手環跟他一起被炸成了灰燼。
楚斯在后來的機密文檔里看到了當時的視頻,真是……碎得徹徹底底。
那串通訊碼當年背下來也沒排上幾次用場,畢竟找蔣期完全可以用通訊器。幾十年過去了,那串數字他居然還記得。
他自己都以為已經忘記了。
叮——
“收到新訊號,準備發射。”
天眼的聲音再度出現時,楚斯已經重新坐回到了椅子里,他盯著屏幕等了一會兒,直到五分鐘后,天眼再度開了口。
叮——
“沒有搜找到回音,是否繼續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