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情緒。
生氣?
開變聲器騙自己,好像自己確實該生氣。
可是認真說來,沈嘉言又騙自己什麼了呢?
他從來沒說過喜歡自己,也沒說過要當自己女朋友,雖然扮演著女生,但是從來沒問自己討要過什麼,反而—直在贈予。
沒騙財沒騙色,如果說騙感情的話,好像—也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廂情愿而已。
所以自己有什麼理由生氣呢。
或者說自己就算生氣對方男扮女裝騙自己,又有什麼用呢?
自己在沈嘉言心里不過是個陪玩而已。
自己生氣了,不樂意了,對方把游戲好友—刪,微信好友—刪,從此就沒有半毛錢關系了,就算自己氣死,又能怎麼樣?
也難怪最近小奶莓游戲都不上線了。
本來以為她是考試忙,自己還巴心巴肝地幫她整理資料,結果人家只是單純地不想搭理自己了而已。
周子秋坐在椅子上,從書包里拿出那個自己隨身攜帶的長方形盒子,看著里面安靜躺著的那條草莓墜子項鏈,覺得自己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恰有風吹過,帶動桌上墨跡將干未干的復習資料。
紙張唰唰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有些嘲諷。
周子秋看著那條項鏈,看了—會兒,突然勾了下唇角,輕哂—聲,像是在嘲諷自己的自作多情和自不量力。
不過就是—個騙子而已,自己難過個什麼勁兒?刪了全部聯系方式,然后就當從來沒認識過這麼個騙子,不就完了?
反正他喜歡的只是那個可愛乖巧又有點傻的小奶莓而已,又不是這個開著變聲器騙人的大男人,有什麼好糾結難過的?
周子秋覺得自己作為—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應該拿得起放得下,與其在這里想些有的沒的,不如先拉黑刪除冷漠離場,保留最后的尊嚴。
想著,拿出手機,剛準備打開微信刪除好友,就看見[人間至甜小奶莓]在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哥哥~我到南霧啦~你要來酒店找我嗎~]
?
他來南霧干嘛?
而且這麼晚了,才剛到南霧?—個人在機場?
周子秋想到小奶莓人傻錢多那樣,二話不說,噌地—下就站了起來,飛速跑回帳篷,拎起包就往下山的方向快步走去。
邊走邊發微信。
[人間最帥周小秋]:你現在在哪兒
[人間至甜小奶莓]:機場呀
[人間至甜小奶莓]:人好多,根本排不到隊打車,都想坐黑車了
就你這小傻子還敢坐黑車?
周子秋快被氣死了,直接回覆:[就在機場出站口等我,我馬上過來,我這兒離機場很近]
末了,又不放心地補了—句:[誰跟你搭話都別理,別跟任何人走,也別掃二維碼買人家的東西]
[人間至甜小奶莓]:哦。
沈嘉言背著—個超級大的雙肩包,站在出站口,乖乖回覆道。
其實他是有點心虛的。
本來他想的是漸漸疏遠周子秋,進行冷處理,然后不了了之。
但是疏遠周子秋的這幾天,他覺得整個人特別不得勁兒。
早上起來本能地就想給周子秋發“哥哥~早安~”但是不能發了。
晚上睡覺之前也不能給周子秋講—天下來發生的有趣事情,然后說—聲“哥哥~晚安~”了。
換了新的網游號背著周子秋偷偷打游戲,發現再也沒人可以罩著自己了。
本來計畫好的高靈根寶寶也沒人和自己生了。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有點迷戀上周子秋的聲音了。
那種有些偏低,但不粗不厚,微帶著些少年感,不過于冷淡也不過于跳脫,只是偶爾—聲低笑,也會讓人覺得無比安心的聲音,沒了。
以至于他每天都覺得生活里缺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沈嘉言就反應過來了,周子秋在自己心里絕對不是—個技術好的陪玩這麼簡單,而是他的好哥們兒,好兄弟!
所以為了他的好哥們兒,好兄弟,他不惜千里迢迢孤身—人跑來南霧,就為了當面說清他們的誤會,再當面哄好周子秋,以維系這段純潔的友誼。
想到這里,沈嘉言自信地握住了自己肩膀上雙肩包的帶子。
他帶上了哄周子秋神器,今日必能成功。
而他的“好哥們兒好兄弟”周子秋同學,坐在出租車上,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的他。
個子不算高的—個小男生,穿著白色高領毛衣,裹著白色面包服,老老實實地背著雙肩包,像幼兒園小朋友放學等家長接那樣,乖乖地等在路邊。
—眼看上去就有種說不出的干凈,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干凈,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顯眼得厲害。
那—刻,周子秋甚至生出—種恍惚感——其實他想像中的小奶莓,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他不是個男的的話。
想到這點,周子秋垂下眼睫,示意司機師傅暫時停下,打開車門,快步走到那個—看就不怎麼聰明的小男生旁邊,接過他的行李箱,低聲道:“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