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從前,她這種溫柔到有些懦弱的性子一定會選擇和宋明海得過且過,但是現在看著終于不用再被逼著學鋼琴擊劍法語可以開開心心擁有自己童年的宋樂樂和終于從陰霾里走出來的宋厭,她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堅強再兇猛再強勢一點。
于是她告訴了宋厭一個可能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我已經決定今天晚上就和你爸攤牌走訴訟離婚了,所以這幾個月你先不要回家,就在學校里好好學習,準備高考,其他都不要想,相信覃姨就行,可以嗎?”
宋厭覺得這些事情本來就沒什麼好想的,他現在就只想好好學習,好好高考,和夏枝野有一個好未來,所以答應得毫無心理障礙。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阿姨想問問你的意見?”覃清問出這話時,帶著溫柔的笑意,“和你爸離婚后,阿姨會買個新房子,大概就是樂樂現在學校附近,很大,房間也不少,所以你愿意阿姨把你的東西搬過去嗎?”
宋厭微愣了一下。
覃姨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愛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性格,也知道到時候你應該會和小夏在一起住,但是女孩子出嫁都還講究有個娘家呢,萬一你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總有個家可以回。”
說著,像是覺得太嚴肅了,笑意又深了些:“再說了,樂樂這孩子皮你也是知道的,我每次總是狠不下心對他太嚴格,他就只怕你,只聽你的話,你要是不在了,他怕是天都能掀了,所以給你留個房間,還能嚇唬嚇唬他,你就當幫阿姨忙了。
”
樂樂是調皮了些,成績太差了些,但絕對是懂事的孩子,覃清這麼說,無非是想讓宋厭感受到他是被需要的,被這個家所需要的。
宋厭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懂。
如果是從前,他或許會覺得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拒絕這個建議,保持最疏離得的合適距離。
可是現在的他沒以前那麼懂事了,覺得有時候任性一點貪婪一點厚臉皮地去把握住那些其實他內心深處真的很想要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右手勾著肩上的書包,微微握緊,然后應道:“嗯,好。”
“那高考加油。”
“嗯,謝謝覃姨。”
·
后面那三個月,幾乎可以說是宋厭整個學生生涯里最拼命的三個月,拼到讓夏枝野意識到,一日高考不結束,他就一日只是二房,學習是他永遠打不敗的正宮。
每天晚上學習到凌晨兩點,然后六點二十起床,洗漱晨跑吃飯,然后六點五十出現在教室,開始新的一天學習。
放棄了任何娛樂活動,拋開了所有雜念想法,累得倒頭就睡,連失眠都沒有力氣,吃飯也是有什麼就吃什麼,匆匆填飽肚子,根本來不及挑食。
就連每周末和夏枝野的通話也總是充斥著數學物理最后一道大題和英語完型填空的身影。
很多人不太理解宋厭為什麼這麼拼,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富二代,這樣的成績底子,根本不需要靠一次高考逆天改名,也就沒道理這樣玩命似的去應試學習。
而宋厭也的確不缺錢,現在這所學校也并沒有薈英那麼高的獎學金,即使拿到高考狀元也不過三十而已,還不如他現在銀行賬戶一年的利息零頭。
但是這不一樣。
那些錢是他媽媽的錢,是別人贈予他的錢,并不真正屬于他自己。
他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向宋明海證明一次,即使沒有這些錢,他也可以自力更生,所以他有資格主宰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接受他高高在上的施舍和獨裁。
這種高壓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6月7號。
他坐著學校統一安排的校車到達考場時,一下車就看見覃清穿了一身正紅色的旗袍捧著向日葵站在人群中,沖他溫柔地笑著。
那是他從來不曾奢望過的場景。
覃清也如其他所有家長那樣,替他理著衣服,溫聲說著鼓勵安慰的話語,替他加油,祝他旗開得勝,一舉奪魁。
而在臨進考場之前,他接到了夏枝野的電話,只有懶洋洋地笑著的一句:“宋厭,你說我倆的狀元宴是在北京辦還是南霧辦?還是各辦一場,直接和婚禮一起?”
“傻逼。”宋厭笑著罵了一句,“先考了再說,反正覃姨說了,不是高考狀元不配進我們家門,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掛了電話,帶著因為足夠的底氣和希望和生出的笑容,走進了考場。
等走進考場之后,他才發現這場歷來被學生們視為人生終極大敵的考試,也不過如此而已。
尋常的卷子,尋常的題目,尋常的學生,尋常的日升日落,尋常的鈴聲響起,然后就給他們長達十二年的努力畫上了一個寫著不同數值的具象的句號。
數值分了三六九等,分明而嚴格,僅僅一分之差,或許就是天上地下,但是這些分了三六九等的數值并不會就這樣劃分了這些少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