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野:“沒醉的話你覺得你們現在還能完好無損的活著?”
“……”
說得也對。
夏枝野懶得搭理他們,剝了顆糖喂給宋厭,讓他緩緩舌頭的痛感后,就背起兩人的書包,扶著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行了,你們吃吧,我先帶宋厭先回去了。”
“別啊,夏爺,這才剛上菜呢,回去干嘛?”商淮連忙阻攔。
夏枝野瞥都沒瞥他一眼,只是替宋厭把校服拉鏈拉好:“你沒看他已經醉了。”
“醉就醉了唄。”商淮不能理解,以前聚餐,哪次不是有人先醉,也沒看夏枝野怎麼樣啊,“而且這是不挺好的嗎,還會做算數呢。”
夏枝野都不想回答他。
入了秋,夜里本來就涼,宋厭又不能吃辣又不能喝酒,現在還是這麼個狀態,扔在這堆不靠譜的人里實在不放心,還是早點帶回去睡覺比較好。
一旁周子秋看了倆人一眼,把準備上去強行留住兩人的商淮一把摁下:“想好好活著就坐下來吃你的。”
商淮:“?”
為啥?他沒懂。
但周子秋說的話一般沒錯,想了想,到底沒留。
宋厭也很配合,乖乖被夏枝野帶到路邊。
夜色已深,車輛稀少,現在這個點宿舍肯定是回不去了,夏枝野低聲問道:“我現在帶你去我家好不好。”
宋厭點頭:“嗯,好。”
然后伸出了手。
夏枝野:“?”
宋厭:“牽牽。”
夏枝野:“……”
那一瞬間他有點被宋厭可愛到了。
忍不住彎起唇角,然后牽過宋厭的手:“好,哥哥牽牽。”
兩個超過一米八的大男生就這麼穿著校服,手牽著手,緩步走在秋天微涼的夜里。
夜幕低沉濃重,路燈昏黃微顫,蟲蟄發出最后的衰弱鳴叫,少年們往家歸去。
宋厭突然說:“我聞到桂花香了。”
夏枝野解釋:“這條巷子以前種了好多桂花樹,現在奶奶家的院子和我家的院子里都還有一棵。”
宋厭應道:“哦。”
夏枝野又說:“所以它的名字其實叫載酒巷。”
宋厭偏過頭:“所以我們是住在載酒巷里嗎?”
夏枝野覺得宋厭這個人稱代詞用得很有意思,也偏過頭看向宋厭。
宋厭正微抬著頭。
平時懨懨耷著的眼睫這會兒無辜掀起,露出漆黑起霧的雙眸,嘴唇因為之前被辣著的緣故紅得有點異常。
整個人仰著頭看過來的時候,就顯得特別乖巧。
夏枝野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然后才答道:“嗯,我們住在載酒巷,就是這間小院子,記住了嗎?”
宋厭乖乖點頭,夏枝野又笑了。
一手牽著他,一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院子門。
門剛開,隔壁的門也開了,小麻將噠噠噠地跑出來,一把抱住夏枝野的膝蓋:“小麻將一個星期沒見到野哥哥了!好想野哥哥呀!”
緊接著后面劉奶奶也跑了出來:“小麻將,都給你說了,晚上別亂跑。誒,小野,你怎麼回來了?哎喲,小宋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身上一股酒味兒。”
夏枝野:“他喝了點啤酒,不小心就醉了。”
“哎呀,你說你們這些孩子,這麼冷的天還跑去喝什麼啤酒啊?晚飯吃了沒?一看就沒吃。等著,奶奶去給你們熬點小米粥,柜子上有蜂蜜,你先泡一杯給小宋喝。”
劉奶奶操心地嘮叨完一大堆后,就慌里慌張地拎著小麻將跑進了廚房。
宋厭站在原地,視線跟隨她的方向,眨巴眨巴眼。
夏枝野看著他這樣,猜他可能沒能消化過來劉奶奶說的這一大段口音濃重的南霧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正準備解釋。
宋厭就開了口:“她肯定很愛你。”
夏枝野沒想到宋厭會突然說這個,眉骨微抬。
宋厭說:“她會罵你,還會給你做飯。”
夏枝野打趣道:“這就算很愛了?”
宋厭很認真地點頭:“嗯,因為沒有人罵我,也沒有人給我做飯。”
頓了頓,又搖了搖頭:“不對,阿姨會給我做飯,但那是因為給她錢,所以她也不能算愛我。”
平時冷漠又強硬的一個人,這會兒耷著腦袋,認認真真地一字一句地說著這些幼稚的話語,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心口發酸。
夏枝野想起之前宋厭說過的小時候是阿姨告訴他的男孩子打耳洞好養活的話,才終于確定,宋厭這位小朋友小時候原來真的沒人疼。
也難怪會養成這麼難親近的臭脾氣。
可是也只是看起來臭而已,實際上很可愛。
看不得別人被欺負,也看不得別人為難,嘴硬心軟,口是心非,所以那些不愛他的人到底怎麼忍的心。
夏枝野想著,宋厭已經再次抬起了頭,看向他,眼里倒映著夜幕:“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特別招人討厭的小朋友?”
夏枝野心尖一扯,低聲問:“宋厭小朋友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如果不是特別招人討厭的話,為什麼沒人喜歡我呢?爸爸也不喜歡我,媽媽也不喜歡我,從小帶我的阿姨也不喜歡我。”宋厭歪著腦袋,緩緩眨了下眼。
之前眸間蘊著的那層淺霧,被他這緩緩一眨,就化成了眼睫上不易察覺的濕潤,像是試圖藏起某種脆弱的情緒,漆黑的眸子里就只剩下了深沉未知的夜空。
他在很認真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