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舉報這里有人放浪形骸!”
“老師!我證明他們只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老師!我申請再看一遍!”
“老師!我申請殺了我給他們助助興!”
孔曉曉也是個鬼才,居然指使音樂組放起了定情音樂,自己還爬到架子頂端撒起了玫瑰花瓣。
場面幾近失控,基本和劇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舞臺好不好看完全沒有關系了。
夏枝野察覺到自己剛才到底不小心親到了什麼后,身形些微頓住。
不是甜的,偏軟,微涼,像四月的青桃浸了井水,清冽微澀,卻平白讓人唇舌發熱。
心臟跳得也快,咚咚撞著腔壁,讓他只看得見宋厭發紅的耳尖。
等到宋厭壓低嗓音,冷聲問道:“你他媽到底起不起來。”
才恍然回神,利落起身。
單手拽起宋厭,然后自然而然地作了個揖:“方才為兄不慎,甚是唐突,不過心中卻有疑惑,英臺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
宋厭知道他是在救場,也就順手理了理衣袍,冷淡答道:“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啊,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
他說著側過身,似有疏離之意,卻恰好把右耳尖上那粒小小的耳洞暴露在了夏枝野的跟前。
膚色從冷白到微紅,夏枝野想起了漸熟的桃。
低下頭,拱起折扇:“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
剩下的幾幕戲到底是怎麼演完的,宋厭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全憑這麼多天排練的機械記憶。
反正當最后兩人穿著喜服雙雙化蝶的時候,全場都跟瘋了一樣,但也沒一個人哭,就是起哄瞎鬧,還有對宋厭女裝的驚艷贊嘆之聲。
好好一出經典悲劇,愣是演成了愛情小品的味道,可能這就是當代高中生們莫名其妙的快樂。
不過這種快樂和宋厭沒什麼關系。
謝了幕,下了臺,也沒理會那群前來慶賀的人,拿起衣服,徑直進了化妝室的隔間。
等劣質的化纖布料從身上褪去,換成質地舒服的T恤后,宋厭才緩緩吐出口氣。
轉過身,對著鏡子,扯掉發套,撥了撥額發,發現自己耳朵有點紅,抬手粗暴地捻了兩下。
不就是兩個大老爺們兒不小心碰了一下嗎,有什麼好紅的。
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確實有些尷尬,到時候不提顯得心虛,提了顯得尷尬。
總不能兩人見了面后不說話吧。
反而弄得像真有什麼似的。
宋厭想著,門被叩響。
宋厭問:“誰?”
夏枝野:“我。”
空氣陷入片刻微妙的沉默。
門外夏枝野懶洋洋地笑了聲:“怎麼,躲著不敢見我,是怕我要你對我負責?”
宋厭本來想說要負責也是你負責,但又覺得這話好像也不對,索性就沒說。
夏枝野見他不講話,慢悠悠道:“躲也沒用,這可是我的初吻,你怎麼著也得補償我一下,比如……”
拖長腔調,語氣含混得曖昧。
宋厭指尖頓住。
夏枝野斂住笑意,正經道:“比如大杯多肉葡萄少冰加芝士怎麼樣?”
宋厭:“……”
冷漠地掰響了指節。
尷尬個屁,跟這種人有什麼好尷尬的。
門外的夏枝野還在不怕死地打著商量:“哎呀,厭哥,就給我買嘛,別人家同桌都收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就我沒有,多沒面子。而且你看我剛才還為你犧牲了我的肉體,你就……唉,厭哥,輕點,疼。
”
話沒嗶嗶完,化妝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只蒼白瘦削的手忍無可忍地伸出來,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然后拖進化妝間狠狠揍了一頓。
揍完后,施暴者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推開門:“芝士要不要分裝。”
“要。”被施暴者笑著跟了上來,一把勾住宋厭的脖子,吊兒郎當地一起往外走去。
仿佛那些因為一個算不上吻的吻而倉惶加速的心跳以及那些模糊未知的尷尬都在須臾間散了個干凈。
至于最后散去了哪里,便是各自的事。
總歸沒人愿在青桃完全未熟的季節就沖動而冒昧地去觸碰它。
少年人只想眼前的快樂。
比如本來以為就宋厭這小薄臉皮怎麼著也得一個星期不搭理自己,結果現在一下就哄好了,夏枝野已經十分知足。
所以宋厭這人其實全身上下就只有嘴硬,實際上耳朵軟,腰軟,臉軟,心軟,連揍他的拳頭都軟的跟貓撓癢似的。
不過說到軟,其實嘴巴也軟。
回想起剛才唇間的觸感,夏枝野嘴角的笑意不自覺的深了些。
宋厭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夏枝野勾著他的脖子往回帶了帶:“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班這次第一應該穩了。”
·
如果是以前的評委組評獎,就一班這種掀翻房頂式的演出,給個安慰獎就不錯了。
但偏偏這次是觀眾投票,于是就以毫無疑問的碾壓式的姿態拿到了第一。
碾壓到什麼程度呢。
大概就是明明全年級只有812個人,愣是收上來了931張統票,其中還有827張票都投了《梁山伯與祝英臺》。
對此,統票老師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假裝他們年級本來就有這麼多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