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學校位于老城區,周圍全是居民樓,教育局又出不起拆遷的錢。于是擴建完教學樓后,就只能在距離校園幾百米的地方強拆了一片違章建筑,勉強修成宿舍樓。
好在不算遠。
宋厭看了一眼地圖上顯示的“當前距離800米,預計時長10分鐘”,收好手機。
一手撐傘,一手推著行李箱,聽著耳機里的語音導航,緩步往校門外走去。
校門外的老街兩側擠滿了低矮的舊式居民樓。
樓上窗臺搭滿長桿,掛著零零散散忘記收回家的衣服,樓下小吃店把桌子椅子排成一串,男人們赤著胳膊圍坐在馬路牙子上打牌,一點兒也不顧身旁拖著長鼻涕的小孩四處亂竄。
說好聽一點是煙火氣息濃厚。
說直白一點就是五行缺城管。
宋明海決定把自己親兒子從北京最貴的私立國際轉到這所環境一般且一本率還不到百分之五十的公立學校來,流放的意思也很明顯。
宋厭本人倒覺得還好。
反正在哪兒上學都一樣,他們父子二人分居兩地說不定還能為提高中國人均壽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貢獻。
但這并不能讓他對現在身處的這座城市帶上什麼友善的濾鏡。
當他第數不清多少次左轉右轉上坡下坡然后再一個左轉并險險避開一個飛馳而過的自行車帶起的漫天水花后,一張漂亮的小臉已經涼得可以結冰。
正好來電打斷了導航語音,宋厭抬手不耐煩地點了兩下AirPods。
耳機里立馬傳來沈嘉言殺豬般的嚎叫:“老宋!!!你他媽真轉學了?!”
宋厭考慮要不要直接掛斷,電話那頭已經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厭兒啊,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開學考試我抄誰的去?考不及格我媽會弄死我的,嗚嗚嗚……”
哭得撕心裂肺。
宋厭毫無憐憫之心:“那就提前恭喜阿姨少了一個不孝子。”
沈嘉言擤了把鼻涕:“你不是人。”
宋厭很禮貌:“謝謝。”
短暫的吵鬧后,電話那頭恢復正經:“不過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真的活得下去嗎。”
宋厭回答很簡潔:“我智力正常。”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沈嘉言忙解釋道,“我意思是你上學期最后兩個月都沒來上課,萬一到時候跟不上進度怎麼辦?或者一焦慮,病復發了怎麼辦?而且就你這個大少爺性子,衣服不會洗,吃穿賊挑剔,脾氣又臭又硬又欠揍,沒我給你兜著,在外面被人打死了怎麼辦?”
宋厭:“……”
沈嘉言:“……”
短暫的沉默后,沈嘉言意識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對不起,沒忍住。”
宋厭懶得搭理他:“行了,沒什麼事就掛了,我在外面不方便。”
“在外面溜達啥呢?”
“去宿舍的路上。”
“哦,那你多注意,我看你們三中貼吧說你們宿舍樓巨難找。而且南霧那地方你也知道的,2D地圖根本裝不下它騷氣蓬勃的交通規劃,特容易走丟。”
宋厭覺得800米10分鐘的路程還跟著導航走都能走丟的話那和傻子也沒什麼區別,轉過拐角:“放心,我不是……”
“不是”后面的“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不幸發現面前這條路似乎并不是路,而是一條放垃圾的死胡同。
宋厭預感不太吉利。
停下腳步,拿出手機,觸亮屏幕,果然看見屏幕下方那排清晰明了的大字——[當前距離1.4公里,步行時長預計15分鐘]
問:已知預計步行時長十分鐘,小宋實際步行時長十分鐘,那麼剩余時長還有多少分鐘?
答:十五分鐘。
小宋本人:“……”
就他媽離譜。
電話那頭沈嘉言還在喋喋不休:“不是什麼?話怎麼說一半呢?喂?喂。喂!人呢?死哪兒去了?出什……”
“沒什麼。到了。掛了。嘟——”
“……麼事了……艸!宋厭你他媽又掛我電話!你這樣在外面是會被人打的!”
宋厭沒有聽到沈嘉言后半截的咆哮。
掛掉電話,確認自己剛才的確是按著導航走的但也的確越走越遠后,關掉導航,準備到巷子外面叫個車。
剛走兩步,就被擋了路。
一個撐著黑傘的少年正背對著他站在隔壁巷子口。
個子很高,一眼就能看出超過了一米八五,藍白色的校褲穿在他身上就有點短,被迫露出一截兒瘦削凜冽的腳踝,顯得兩條腿修長得過了頭。
長腿哥對面還站著四五個頭發染得五彩繽紛的社會哥,視覺效果大概就是一排雞毛撣子成了精,還是修殺生道的那種,個個面目可憎,苦大仇深。
這種不良少年間的斗爭,宋厭沒什麼興趣。
但不巧的是他們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而宋厭又是一個極度討厭和傻逼交流的人。
于是就在“跟雞毛撣子精們廢話一通”和“等他們其中一方死了再說”的選項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撐著傘,站在原地,開始看戲。
雞毛一號率先進入流程:“喲,這不是巧了嗎,還能遇上夏爺。
”
雞毛二號及時跟上:“說起來,你奶奶欠我們老大的錢該還了吧。”
雞毛三號轉了兩下手腕:“不然就她那身子骨怕是經不起我們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