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挺好,熱鬧。”
周成北在門口吸完一根煙,又進了店,對坐在柜臺旁剝一顆茶葉蛋的陶小寒說:“小寒,你出來,我們談一下。”
外面說話不方便,周成北給店里的員工黑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會晚一點去,然后就帶陶小寒就近回了出租房。
兩人一前一后地進了家門,陶小寒很熟練又帶著點客氣地走到沙發邊緣坐下,兩手規規矩矩垂在膝蓋上,眼珠子跟著周成北的身影而動。
“是你主動帶我回來的……”陶小寒手心里還握著一個只剝了一半的茶葉蛋。
周成北在他身邊坐下,把他手心里的茶葉蛋接過來,幫他接著剝,說:“陶小寒,你想去哪兒是你的自由,我知道我管不著,也沒有讓你一定要回北京,但是我希望你所有的選擇都是基于你自己的喜好。”
周成北把剝好的蛋遞給他。
陶小寒沒接,移開視線喃喃道:“你覺得我不會喜歡武漢?不會喜歡后海里?也不會喜歡這里?”
“我不想讓你后悔。”周成北說。
“你憑什麼替我做選擇……”陶小寒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墻壁,然后往后縮了一下身子,很怕碰到周成北肢體的樣子,艱難地咽著口水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了,我能接受,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替我放棄這段感情。”
陶小寒垂著腦袋,低低地說:“既然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就別再管我了,我不是小孩兒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然后又說:“我不會打擾你的……現在回北京肯定也會一直想你,所以回不回去對我來說沒差。我現在只想自己在這里冷靜一段時間,如果真的累了,我自己會放棄的。
”
陶小寒站起來從沙發另一頭繞出茶幾,走向門口。
周成北抽張紙巾墊著,把茶葉蛋放下,再抬頭陶小寒已經在門口穿鞋了。
他走過去,問陶小寒準備在哪里租房,陶小寒只是蹲在地上系鞋帶,不回話。
他彎腰去拉陶小寒的胳膊,陶小寒卻像受了驚的羔羊一樣,一下就甩開他的手。
“陶小寒?”周成北愣了一下,但依舊沒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聲音聽起來還是冷的,“陶小寒,說話。”
陶小寒起身去推周成北,眼睛一下就紅了:“你別兇我……”
力氣太小沒推動,一動不動的周成北像一堵墻擋住他的去路,把他逼在一個小小的角落。
“抱歉。”周成北主動往后退一步,微微抬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再碰他。
門開了又關,隔音太差,周成北聽到陶小寒的哭聲從外面走廊傳進來。
他走到陽臺抽煙,關上陽臺門,隔絕了那道擾亂人思緒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再出去,哭聲停了,人也走了。
在快遞站忙到晚上十點才回來,經過便利店的時候,還是看見了那顆熟悉的小腦袋。
那個叫“大東”的收銀男不知道說了什麼,讓陶小寒笑得眼角彎彎,瞇成很俏皮的弧度。
在一起幾年,又分手了幾年,這麼久以來,不管陶小寒做什麼,是哭還是鬧,周成北從來不會覺得他煩。
他一直都知道,陶小寒是太美好的存在,吵鬧也只因他不好,是他沒辦法去北京,他選擇向生活妥協,也是他放棄了他們的感情。
他只是沒想到,他失去了的勇氣,這麼多年過去了,在陶小寒身上仍頑強保留著。
有時候,走出來的人只是怯懦而又自欺欺人地逃離,而留在原地的才是能夠坦然面對內心的那一個。
周成北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給予陶小寒任何情感建議,因為在這段感情里,放不下、無法釋懷的,從來不只有陶小寒一個。
第四十一章
陶小寒住進周成北那棟樓里不到三天時間就被抓了個現行。
雖然本來也沒想著躲,但當周成北拿著堆疊成一摞的四五個快遞,站在他面前時,陶小寒還是下意識抓著門,往后縮了一下。
“怎麼是你送的快遞……”陶小寒小聲發問。
“驛站沒有送貨上門服務,你這些是我順路給你帶回來的。”周成北看了眼快遞單子,“‘淘氣包陶小寒’,是你吧?”
聽到周成北用最冷靜的口吻念出最不正經的昵稱,陶小寒恨不得立刻挖個洞活埋自己,恨自己忘記更改淘寶昵稱,更恨自己沒有備注快遞要送貨上門,讓快遞直接寄到周成北的驛站去了。
于是陶小寒紅著臉伸出胳膊,算是默認了。
周成北把快遞放進陶小寒懷里,不著急走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陶小寒抱著快遞,說話時聲音很低,不知道是沒有底氣,還是沒有力氣:“我……你、你這棟樓租金最便宜,我要省錢創業,不能亂花錢,才住在這里的,跟你沒有關系。”
“租房是聯系的芬姐嗎?房子檢查過沒有,戶型家電水電。也是押一付一?合同簽了嗎?”
周成北一口氣拋了太多問題過來,陶小寒一下接不住,只記住“芬姐”兩個字,知道周成北說的是這棟樓的大房東——一個四十歲、腰上掛了一整棟樓鑰匙的包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