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兒低燒,加上一整天沒吃飯,整個人處于快休克的狀態。
周成北留下來照顧他,給他做飯,喂他吃藥,幫他洗澡,就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早上,周成北幫陶小寒把行李箱重新收拾好,對他說:“我等下就走了,你也回學校答辯,別讓你媽擔心。”
“你要走了?”陶小寒過來抓他胳膊,眼里蓄了兩天的淚還未干,睫毛上掛著淚珠,“可不可以帶上我?我可以住在你家附近,會乖乖的,不會吵你,你有空再來找我,沒空我也會一直等你。”
周成北說:“陶小寒,我告訴你我現在過的是什麼生活。我妹的病還沒有好,她骨髓移植完身體排異嚴重,以后可能還要接著手術,我媽斷了條胳膊,又愛喝酒,根本照顧不了人。我家欠了別人幾十萬,以后還會欠更多。我現在只想掙錢,不想談戀愛,你明白了嗎?”
周成北又說:“陶小寒,我光是照顧他們就夠累了,沒辦法再多照顧你一個。”
陶小寒哭得很慘,眼淚流了滿臉,拽著周成北的胳膊不放 ,說自己以后會乖會聽話,不會讓他辛苦,拜托不要分手。
周成北對他說:“陶小寒,你已經變成我的負擔了。”
周成北走的時候,陶小寒追到門口,嗓子全哭啞了,卻一直在道歉。
“周成北對不起。”陶小寒哭得胸口起起伏伏,垂著兩條胳膊渾身都在發抖,“你已經很辛苦了,是我太不懂事了。”
周成北俯身穿鞋,直起腰看見陶小寒扶著門好像馬上就要昏厥倒在地上一樣。
“周成北......”陶小寒低頭捂住臉,啜泣聲從指縫間溢出,撕裂了最后一絲尊嚴問周成北,“你還愛我嗎?”
周成北拿下他的手,跟他對視,很冷靜地說:“陶小寒,我會跟你分手,就是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
第三十九章
陶小寒的失戀是從2012年三月周成北的那句不愛開始的,他知道周成北性情內斂,同意和認可常用沉默表示,而一旦開口拒絕,便是真正的拒絕。
周成北拒絕再和他談戀愛,也拒絕再愛他。
也許就像周成北說的那樣,他已經變成了負擔。
離開周成北的這些年,他總是想起他們在后海里分開的那天,周成北站在出租房門口,把他的手指從胳膊上一根根掰開,告訴他,回北京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來后海里。
周成北說,陶小寒,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很沒出息地哭,又問了很蠢的問題,周成北,我以后要去哪里找你,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周成北最后一次替他擦去眼淚,說,陶小寒,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他哭得全身發抖,說周成北你太殘忍了。
周成北說,所以以后別來找我了。
——聽見了嗎陶小寒,把我的話重復一遍。
——聽見了周成北,以后不會再來找你了。
他恨過周成北,但更多是恨自己,二十二歲的那一年,他揮霍掉簡羽蘭給他的創業基金,這筆被周成北退回來的錢,被他隨意地用掉了,他很輕易地就創業失敗,像是一夜間喪失了所有斗志,聽從了親爸陶長盛的安排留在北京陶家的公司上班。
他從來沒有像愛周成北一樣愛過第二個人,如果要說對他而言什麼日子才是苦日子,那就是他如今的生活,心里空蕩蕩沒有愛的感覺,和遇見周成北的前十六年那樣,錦衣玉食卻孤獨地活著。
說起來矯情,好像人沒有愛就活不下去,況且他已經比大多數人幸運得多,除了沒有得到周成北的愛,他的人生已經沒有可以挑剔的了,但他仍舊長久地陷在失戀的情緒里,一直沒有走出來,活得像個懦夫。
從十六歲開始,他已經太習慣惦記著一個人的感覺,太習慣奔赴向喜歡的人,也太習慣想象未來有人陪伴的美好生活,可他終究什麼都沒留下,捧著手機,發現自己的青春最后只剩一個空號。
在他和周成北的最后一通電話里,周成北讓他以后別再打過去了,對他說,陶小寒,你的東西我都扔了,搬家太占地方,抱歉。
周成北對他說了這麼多狠話,最后只為扔掉他的東西說了一聲抱歉。
一開始他還會時不時地哭,后來不哭了,連周成北這個人也不怎麼想了,可是那種得到又失去的失落常伴左右,一直到二十六歲這年,后海里拆遷,這種情緒終于突破崩潰的臨界點爆發出來,于是時隔四年多,他又重新回到武漢,回到后海里。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周成北還是又對他說,陶小寒,我們已經結束了。
他若是還要一點臉面,就該真正放下這段感情,他本來已經這麼打算,可是走的時候偏偏讓他在周成北衣柜的抽屜里看到一條手帕。
這是十年前他在后海里,跟周奶奶學成刺繡的那個晚上,親手做成的一條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繡了只鴿子,當時他把這條手帕送給了周成北。
如今這條手帕被疊成個整齊的小方塊,放在抽屜的角落,不沾一絲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