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受傷,不要你賠,你走吧。”陶小寒往墻角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說話時鼻音很重。
周成北踩了煙起身,掏出打火機在陶小寒的面前按動,幽幽的火光瞬間照亮兩人的臉。
周成北看到了一張五官精致又哭得楚楚可憐的臉。
陶小寒被火光嚇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又被拽住胳膊拉近。
“長這麼漂亮做什麼不好?為什麼學人家碰瓷兒?”周成北看清他以后收了打火機,四周一下又暗下來。
“我不是漂亮。”陶小寒不喜歡別人用漂亮來形容他,搓了搓鼻子說,“你可以說我好看。”
發現這人完全沒搞清楚談話的重點在哪兒,周成北只好把話重復一遍:“為什麼碰瓷兒?”
“我沒碰瓷兒!”陶小寒終于反應過來了,憋紅著臉說,“你不要血口噴人。”
隨后陶小寒垮著張臉,很委屈地癟著小嘴,開始從自己離家出走的事說起,完全沒顧慮到眼前這人是才見面沒多久的陌生人。
周成北掏手機看了眼時間,看陶小寒說得誠懇確實不像碰瓷,便打斷他說:“你身體要沒事兒的話我現在帶你去大路打車。”
外面天兒實在冷,站在原地一下沒活動,陶小寒很快就開始哆嗦了,鼻頭凍得紅彤彤的,未干的淚凝固在臉上,冰涼刺骨,讓他的表情都施展不開,抬起小臉兒木訥地盯著人看,半晌才抿了抿唇說:“好吧…你看起來像是好人。”
周成北低頭看著眼前矮他大半頭的這人,厚厚的黃色衛衣外是一件白色羽絨馬甲,腦袋上頂著個橘色的針織帽,脖子上還圍著條紅圍巾,整個人看起來鮮艷又保暖,走在黑夜里是移動的一團火,不知道為什麼還能凍得牙齒打顫。
剛才陶小寒說的關于離家出走的話周成北一句話沒聽進去,他值夜班快遲到了,沒太多心思聽故事。
只大概聽到“迷路”二字,這邊路窄打不到車,他就當做次好事帶這人去外面大路打車。
陶小寒很自覺地爬上摩托車后座,被突然響起來的發動機嚇一跳后猛地抱住周成北的腰。
在去到大路的幾分鐘路途中,陶小寒突然反悔了,他不想回家了。
回想這趟離家出走不容易,又是被公交折磨,又是被后海里荼毒,現在還坐在摩托車上被風吹得臉要變形,親媽還沒發現他離家出走,就這麼回去的話,今晚的罪可就白受了。
于是到了大路后陶小寒扭捏著不下車,讓周成北送自己去最近的酒店。
周成北摘下頭盔,看了后視鏡里的陶小寒一眼,沒理他這話,轉而問:“你不回家?”
陶小寒這下知道剛才周成北完全沒聽自己說話了,嘟嘟囔囔說:“我說我離家出走了。”
周成北看眼前這人最多十四五歲的樣子,想著交給民警算了,車子剛準備發動,陶小寒突然拉了拉他胳膊問:“你是要帶我去酒店嗎?”
周成北沒理他,三下五除二給人送到最近的派出所,沒想到停個車的功夫,陶小寒呲溜一下就跳車跑了。
周成北拔了車鑰匙追著人跑去,大長腿幾步就追上了,可偏偏,陶小寒回頭看了他一眼,沒留神腳下一踩空,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這一屁股坐得狠了,陶小寒在地上發呆了幾秒后才想起來疼,齜著牙半天起不來就開始哭。
“疼死我了,氣死我了!”陶小寒一邊抹眼淚一邊伸手去打站在他旁邊的周成北的腿,“都怪你要追我。”
周成北想去拉他,陶小寒卻打掉他的手,坐在地上哭,哭聲越來越大,把幾個過路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周成北丟不起那人,想到地上這人是因為自己才摔的,又不能不管他,于是彎下腰用兩條胳膊撈起他,以一種抱小孩兒的方式托著屁股把他抱起來了。
“叫你送我去酒店,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陶小寒也不害臊,搭著人肩膀,抽抽搭搭問。
周成北把他往地上一放,想讓他站著。
陶小寒腿疼屁股疼站不住,又坐地上去了。
周成北只好重新給人抱起來,往車的方向走。
把人擱在摩托車上后,周成北才問他:“你認識我嗎?”
見陶小寒搖頭,周成北又說:“你不怕我是壞人,把你賣了?”
陶小寒聳了聳鼻子,很誠實地說:“剛才那個小賣部老板能叫得出你名字,還覺得我是你家小孩兒,至少他能證明你不是壞人。”
鹽與水
周成北發現眼前這人雖然看起來缺心眼兒,但仍尚存一定的分析能力。
很快他又聽見陶小寒說:“周城北,你是城北徐公的那個城北嗎?”
看來這小孩兒不僅能分析,記性還很好。
看周成北沒回話,陶小寒又添了一句:“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初三語文書上的。”
“成敗的成。”周成北算是回答他了。
“周成北,我叫陶小寒,陶瓷的陶,二十四節氣里的小寒。”陶小寒瞇著眼笑得很燦爛,完全忘了自己屁股疼這回事。
連名字都交換了,這算是認識上了,周成北眼看兼職時間快到了,只好先打電話給交班的同事,讓他多留一陣,自己稍后馬上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