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夢長把劉毓說的復述給梁佟聽。
“他爸是軍人,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就像他爸媽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媽在非洲?”邱夢長忽然問梁佟。
梁佟坦白道:“知道。”
果然。
邱夢長捏了捏他的耳垂,力道不輕不重,“你是不是一早就找人調查過我的情況了?”
梁佟倒也沒有心虛,坦坦蕩蕩的:“嗯。”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邱夢長松開了他的耳垂。
梁佟翻過身來,面朝著他:“當時沒想那麼多,以后不會了。”
邱夢長失笑:“哪來的以后?”
“從現在開始,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你我老去,死去。”梁佟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屋里一片寧靜,邱夢長仿佛能聽清梁佟呼吸的頻率。他抓起梁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問:“跳得快嗎?”
梁佟點了點頭。
“你被砸傷那天,我心跳得也像今天這麼快。”邱夢長說,“我很害怕你出事。”
“我想跟你一起老去,死去。”
邱夢長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這不僅是因為他的職業需要時常面臨疾病和死亡,更因為他孤獨的成長環境。
很少有人能感知到這些。
梁佟摩挲著他的側頸,問:“你爸媽什麼時候去的非洲?”
“我初二的時候。”
初二,才十四五歲就一個人生活了。
“一起去的?”
“我爸先去,半年后我媽跟著一起去了。”
“多久沒見過他們了?”
“不記得了,大半年了吧。一年見個一兩次,上次見面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梁佟摟住邱夢長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唇,低聲道:“以后有我。”
半夜,梁佟起夜上廁所,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客房的門突然開了,余聞嘉頂著一頭亂毛,眼睛還沒睜開,跟夢游似的,從屋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他彈了下眼皮,睜開半只眼,朝有光線的地方看了一眼。
“邱哥……”余聞嘉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梁佟應了一聲,擔心光線太亮會刺眼,梁佟沒有開大燈,把洗手間的燈留著,朝余聞嘉走了過去。
“上廁所?”梁佟問他。
余聞嘉搖搖頭,眼睛完全睜不開,他揪住梁佟的衣服下擺,啞聲說:“我好渴,我想喝水。”
梁佟往廚房走去,余聞嘉攥著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哪兒,這小孩兒就跟到哪兒,睡得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跟他說話幫他倒水的不是他表哥。
梁佟給余聞嘉倒了杯溫水,把杯子送到他嘴邊喂他喝水,余聞嘉閉著眼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
廚房離洗手間有點遠,那邊的燈光照不到這邊,廚房一片昏暗,只有一點微弱的光線,余聞嘉已經把眼睛睜開了,但還是沒發現眼前的人是梁佟,剛睡醒腦子也有些混沌,分辨不出聲音。
“還喝嗎?”梁佟問。
余聞嘉抱住梁佟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肚子上,沒說話。
“不喝了?”
梁佟估計這小孩兒一會兒就該靠在他身上睡著了。他把杯子撂在桌上,剛想把余聞嘉推開,就聽到一聲很輕的嗚咽聲。
梁佟的衣服濕了,余聞嘉揪著他的衣服,閉著眼睛緊緊抱住他的腰,啪嗒啪嗒掉眼淚。
所有的委屈在半夜清醒過來時一下子涌上心頭。
梁佟摸了摸他的腦袋。
余聞嘉越哭越兇,一開始只是無聲地掉眼淚,后來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淚一起流,全糊在了梁佟的衣服上。
梁佟輕輕揉著他的頭發,難得対小孩兒這麼有耐心:“你媽一個人照顧你不容易,跟誰置氣都不應該跟她置氣。”
余聞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結結巴巴的:“我、我知道,這次期中考、我肯定還拿第一。”
這回報父母的方式多麼樸實無華又簡單粗暴。
梁佟無聲地笑了下,抓了抓余聞嘉柔軟的頭發。
“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嗎?因為他嫉妒你。”梁佟耐心地哄道,“長得又漂亮,學習成績又好,當然招壞人嫉妒了。記住了,打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越那樣越說明他是個失敗者,只能靠詆毀別人來抬高自己。”
梁佟說了好多話,余聞嘉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対。
“邱哥,”余聞嘉吸了吸鼻子,“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我一直都這聲音。”梁佟很從容。
余聞嘉狠狠抱住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我記住你說的了。”
后來余聞嘉哭累了,直接靠著梁佟睡著了,還打起了小呼嚕。梁佟彎腰把他橫抱起來,抱著他走進了客房,把小孩兒抱到床上,蓋上了被子。
余聞嘉嘴巴微張,人中處還掛著鼻涕,梁佟抽了張紙幫他擦了擦。這小孩兒的睫毛跟邱夢長一樣,又長又密,直直地落下來,不是卷卷翹翹的那種。
不得不說,邱夢長的家族基因是真的好,要不是這小孩兒長得漂亮,梁佟恐怕沒那個耐心哄他這麼久,還能忍受被糊了一身的鼻涕眼淚——
他低頭看了看衣服上那一攤不明液體,直接抬手把上衣脫掉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邱夢長的手搭在梁佟的小腹上,感覺觸感光溜溜的,他一睜眼,發現梁佟上半身光著,就穿了條睡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