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生回憶起薄琰在水淵界時被玉俑所傷的左臂還未好,現在又舊傷添新傷,不免又再度提起心。
正要等來他的駝馬,城內外刮起了狂風。
簌簌的風沙席卷漫天,像&—zwnj;條猙獰的鞭,從天邊&—zwnj;直蜿蜒地盤旋到了地面。原本性情溫順的駝馬突然地發起了狂,準備撅了韁繩逃跑。&—zwnj;旁壓著駝馬的修士嘴里發出怪叫安撫著異獸,等得了點空,他問白春生:“還走嗎?許是趕上風沙暴的天氣了,我聽說南部有修為通天的神仙在打架,你不如再等上幾日?這些陸地神仙向來不怎麼講理,你長得這樣好看,可千萬不要白白丟了性命。”
白春生瞇起眼睛細看,在這風沙的呼嘯里,他隱隱能聽見細細的龍吟。
他側過臉看了&—zwnj;瞬那只被龍威嚇得發狂的駝馬,搖搖頭道:“這馬我不要了,還是替我存在這里吧,如果我回得來。”
那修士被漫天的風沙吹得睜不開眼,正要開口問你怎麼辦,他的嘴巴才張開,夾雜這靈力的沙礫便灌進了他的嘴里,連防御的法陣都張不開。
好不容易睜開了眼,卻只看到&—zwnj;個白色的身影在席卷的颶風中往城外去了
他瘋了吧,這人究竟要去做什麼?
·
三炷香前,西漠南部。
身中數劍,側臉浮鱗的薄琰早已被逼至絕路。
忽然,他似有感悟般的朝著華嚴寺的方向回頭&—zwnj;望。似乎是瀕死的預感給了他幻覺,他好像聽見白春生在說愛他。
想也知道不太可能,白春生應該還要再睡上三日。
等三日過后,他怕是早就化作了&—zwnj;簇連&—zwnj;盒子都裝不滿的骨灰,然后化在了這片茫茫的沙漠里。
薄琰晃了晃頭,鮮血沿著他的額頭蜿蜒而下,再&—zwnj;滴、&—zwnj;滴地滴落在流沙之中,他反倒覺得有趣,啞笑了&—zwnj;聲。
薄琰的這&—zwnj;聲笑驚動了他的敵人。
這些人明明看上去要比即將力竭的他強大多了,卻還是被嚇得忍不住打了個顫,不自覺地后退&—zwnj;步:“你還要做什麼?!”
就好像被圍堵追殺的人是這些人似的。
薄琰看著這群明明早就被他嚇破了膽子,卻還因為貪婪強撐著,想要熬死他分&—zwnj;杯羹的驚弓之鳥們,他舔舔自己的嘴唇:“好好猜猜……”
劍光涌動,利器割裂□□的聲音在&—zwnj;片的慘叫中也就顯得不怎麼突兀了。
可惜,他的氣力終究會有盡頭。西漠混雜著沙礫的風吹在他的傷口上,刺痛讓薄琰的神志越發清明。
薄琰覺得自己當真應該是活不久了,好在從水淵界被玉俑砍傷后,他就做足了心理準備。
這些日子里,他時常會想起長留山的幻境,那場覆滅了整片宮殿的大火,和白春生羞澀的親吻。西漠的沙礫如此滾燙,夜晚的月亮又如此徹亮,倒也不失為&—zwnj;個好的埋骨之地。
那些被他&—zwnj;番進攻又嚇退了幾百米外的人膽小如鼠,現在正警惕的看著他,觀望著他,只等著抓住時機就像是等待食腐的禿鷲,正繞著他盤旋而飛,只等著他死去。
這些人幾乎是同&—zwnj;時間的舉起了手,沖著薄琰的背后指指點點。
薄琰驚人的聽覺能聽見這些人究竟在議論什麼。
“華嚴寺,為什麼是華嚴寺!”
“他明明就在這里,為什麼華嚴寺還會有渡劫修士隕落?”
“難道真正要渡劫的人——”
——燕漸行死了。
薄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個想法,但他的直覺向來很準。
他回過頭,在他身后的天空之上,有大片的煙云涌動,而西漠向來不應有云的。
薄琰突然想起自己&—zwnj;片空白從云海小世界的河岸邊爬起時,失憶前的自己給他留下的兩句話。
第&—zwnj;句是:“不要重蹈覆轍。”
后來薄琰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是:不要愛上白春生。
他并沒能做到這件事,對所謂后果也心甘情愿。
其實薄琰覺得應該本來還有第二句的,可他無論如何,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可突然,就在剛剛,他好似聽到了白春生的聲音,他想起來了。
原來第二句是:“做不到就算了。”
——不要重蹈覆轍,做不到就算了。
薄琰的生死境深處,靄靄的灰霧開始退散。
衰敗的氣息先是下沉,隨后開始不斷地節節攀升。
燕驚秋睜開了眼睛。
他恢復了記憶。
他醒了。
徹底的醒了。
薄琰自爆的火焰還未散去,那些幽藍色的火焰開始再次生長、繚繞住他,轉而又有漆黑的火重新覆蓋上他的身體。紅色的火勢如同燎原般開始蔓延,攀爬上地上的死尸,如同植物般吸收了營養再次生長壯大。
陰云滾滾,隱隱有雷光閃現。日月同輝,枯骨紅花。
圍觀的修仙者似乎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龐大的威壓壓得人要被碾碎了骨頭。
遠遠的山頭站立著&—zwnj;個大乘期的老道,他突然意識到了:“快跑,他竟然真的是燕驚秋。”
“這是成尊的劫云!”
“轟!”
雷鳴已至。
蘇醒后的燕驚秋安靜的站在轟然而至的雷海中央,他丟開手中的定光劍,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