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站在幾何圖案的地毯上,視線隨著男生的背影而動。
男生旁若無人地走進主臥,身影消失在門后的轉角處,他盯著門框上懸掛的灰色捕夢網,隨后聽到了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那是一道許久不曾聽過的,帶著熟悉的起床氣,沙啞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他又有點緊張了,不過他所站的位置聽不清季明倫說了什麼,好在男生很快就出來了,身后跟著赤裸著上身,只穿了一條深色睡褲的男人。
從未想過久別重逢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江凜挺直脊背,盡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自然。可他的掩飾卻在季明倫看到自己后,從驚訝轉為不悅的表情中破了功。
在距離他兩步的位置,季明倫停下腳步,抬手勾住身邊男生的肩膀。男生被帶得身體歪向他,轉頭看他一眼后,也沒有推開,反而順勢靠進他懷里。
江凜的目光停在了這兩人親密的姿勢上,即便季明倫仍是一語不發,他也讀懂了意思。
強忍著這種陌生而不適的感覺,江凜沒去看季明倫的眼睛,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我能不能跟你談談?”
男生看看江凜,再看看身邊明顯低氣壓的季明倫,大致猜到怎麼回事了,靠到季明倫耳畔悄聲提醒:“學長,我可是有喜歡的人的,你這樣萬一傳出去不好。”
男生說話聲非常小,只有季明倫聽清了。瞥他一眼,季明倫收回手臂,對江凜說:“我要睡覺,也沒話跟你談。”
在來之前,江凜做好了季明倫會生氣,不搭理自己的準備,因此并未被這句話勸退,反而又叫住了那個轉身的人。
“明倫,”他語氣誠懇地說,“我是來道歉的。”
季明倫面朝著主臥方向,江凜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笑了一聲,反問道:“我是不是聽錯了?”
江凜嘴唇一動,還未出口的解釋隨即被打斷了,季明倫仍舊沒有回身,他用著冷淡的語氣說:“要是為了一年前的事大可不必,我已經忘了。”
大步走進臥室,季明倫反手關上門,還把門鎖也擰上了。
聽著“咔噠”一聲響,男生轉頭看著陷入了失神狀態中的江凜,咳了一聲提醒道:“那個,我送你到門口吧。”
江凜沒讓男生送,也沒有再在這里停留,待他離去以后,男生到主臥敲門:“學長,他走了。”
房間里沒人應,只有輕微的金屬打火機蓋被重復甩上的聲音,男生猶豫了一下,走到斜對面的客房里換衣服,收拾完行李后,想跟季明倫說先走了便聽到開門聲。
季明倫還是剛才那副打扮,不過嘴里叼著煙,表情陰沉得有點可怕。
他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下巴點了點男生腳邊的行李箱:“不是沒地方睡?”
“我去找別人借住幾天,”男生撓了撓頭發,“學長你這不太方便,別讓人家誤會了。”
男生指的誤會是季明倫故意攬肩的那一下。季明倫沒做解釋,在飄散的一陣白煙中,他對男生道:“行吧,剛才麻煩你了。”
“沒事,”男生大度地笑笑,“不過他是誰啊?跟你好像很熟,怎麼之前都沒見過?”
抬手在男生肩上捏了一把,季明倫說:“走吧,別多事。”
男生揮了揮手,很干脆地走了。望著又安靜下來的屋子,季明倫扭過頭,看向沙發墻上的巨幅海浪藝術畫。
江凜的眉眼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一年不見,江凜幾乎沒變,去了洛杉磯也沒被曬黑,竟然還穿著自己送的襯衫過來。
他倆從幼兒園起就認識了,后來小學中學大學都沒有分開過,彼此的成長痕跡烙印在對方生命里,可以不夸張地說一句,即便江凜閉著眼睛不吭聲,季明倫也能猜到他可能在想什麼,更何況是這麼明白的暗示。
且不說江凜怎麼會忽然回來,光是來找自己道歉這點,季明倫就想不通。
難道是過了一年,以為可以當那一晚的事沒發生過,繼續做朋友?
果然還是直男的思維模式。
將煙蒂捻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季明倫回到臥室套了件睡衣,去對面去敲鄰居的門。等了幾分鐘,來開門的正是昨晚坐在他副駕駛座的長發男生,他看著對方一臉的倦容,問道:“燒退了沒?”
蘇硯靠在門上,有氣無力地搖頭。季明倫走進來,用體溫槍給他測了下溫度,說:“換衣服,我送你去輸液。”
蘇硯不想動,轉身就賴回沙發上躺著了,略長的劉海隨著躺下的動作擋住了眼睛,只露出白凈的下巴和修長的頸項。季明倫想把他拉起來,剛走過去就頓住了。
雖然蘇硯和江凜長得并不像,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經常會看著蘇硯想起江凜。尤其是剛才見過江凜以后,現在再看蘇硯,這種感覺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明顯。
過去江凜每次胃病發作,病懨懨又不愛動的樣子出現在了眼前。季明倫閉了閉眼,將不合時宜的思緒全拋到腦后,拉起蘇硯說:“紀干明天出差回來了,你要是不想他擔心就換衣服去輸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