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煥替他摩挲泛著寒氣的手，在耳邊輕喚，想將他從夢中拽回來。

蔽月淺薄眼皮下的圓弧不安轉動，眼眶深紅，不知是掙扎在夢里還是突然停止治療引起的不適。

楚煥又替他按揉眼睛，小聲控訴：“叫你不動武，你不聽話，這下難受了吧？其實我是唬你的，阿月，即使你永遠看不見，我也舍不得休了你……”

懷里的人輕聲哼唧一聲，似乎是聽到“休”這個詞表達不滿。

“是不是太跋扈了，提都不讓提？”楚煥失笑。

蔽月在楚煥按揉眼睛時就醒了，只是腦中漫天飛雪張牙舞爪，此刻終于攢攢力氣睜開了眼。“不許提…”

他一說話，才發覺喉嚨腫脹的難受，牽出一連串深咳。楚煥喂進一口溫水潤了嗓子，才漸漸平息下來，輕喘著問：“花花呢？”

“在睡覺呢，我叫人抱過來給你？”

蔽月擺擺頭，提一口氣說：“不了…怕過了病氣給它。”

“那我們努努力，快點養好身子。”楚煥見他眉心仍然微皺，擔憂的問：“阿月，哪里不舒服嗎？”

“嗯…疼……”蔽月小聲抽著氣，將楚煥的手重放回眼睛處，試圖用他掌心的溫度驅散縈繞眼眶的那股刺骨寒涼。“我擅自動了內力中斷治療，是不是，眼睛不會好了？”

“我問亓姑娘了，她說雖然之前的治療前功盡棄了，之后也能拔毒的，無非是時間久一些。”楚煥用指骨去刮蔽月的鼻尖，佯怒道：“解封內力的時候很勇嘛，現在后怕了？”

蔽月理虧，半張臉埋在被子里，許久才悶聲說道：“那是我爹的遺物，千次萬次，我也要親手奪回來。”

“阿煥你說…”

蔽月突然抬起頭來，神情認真的問：“那個人將陸家性命嫁禍給承邪劍與我，是因為在他眼中，我和承邪都是爹的遺物嗎？”

這個問題楚煥無法作答，畢竟像蕭吟山這樣，殺妻殺子，薄情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已經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了。

他寬慰的話還沒想出口，門外有人影探頭探腦。

“誰在外面？”

紫電摸索進來，正要回話，看見蔽月醒了，一句話又轉回肚子里咽下去，只不斷給楚煥使眼色。

楚煥不解：“什麼事直接說。”

紫電幸災樂禍看著他：“莊主，有一懷抱琵琶的紫衣女子在山莊外眼巴巴等著要見您。她說她叫.....”紫電故意尾音上揚：“眉笙。”

聽到這個名字，感受到懷里的人微微僵硬，楚煥簡直脊背一涼，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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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笙一襲紫衣，去掉了在三醉春里的花魁扮相，有種天然去雕飾的清麗。她看見楚煥和蔽月遙遙走過來，放下手中琵琶，深深一個跪拜：“宣楚問劍上的事，眉笙已經耳聞，小女子替韓負給兩位公子一拜。”

楚煥扶她起來的同時才想起，眉笙的身份，是陸府管家的女兒。

“眉笙姑娘，你與韓負之間......”

“我與他之間，可真是孽緣。我以為他贈我的劫魂草，是在救贖我....可把我拉入深淵的，也恰恰是它。”眉笙恍惚笑了笑：“我雖恨他，但我更恨的，是陰謀本身。”

“楚莊主，您打算擇日去銀硝鐵窟樓對嗎？”

楚煥點頭。

“銀硝鐵窟樓是三十年前武林盟主蕭御召集天下巧匠，以沔陽陸家為首打造的一座固若金湯，囚盡天下惡徒的牢籠，如果蕭吟山藏在樓中不出，您又有幾成把握攻破？”

楚煥眉頭漸漸收緊，猜測眉笙前來的意圖。

“我是沔陽陸家管家的女兒，我爹自幼為陸家的家奴。

銀銷鐵窟樓建設之初，工匠便留有一條暗道，這是所有陸家人都知曉的秘密。”眉笙停頓下，“可否讓我見識見識小姐背后的地圖？”

楚煥立刻讓人將楚芫帶過來。他一直沒想清楚，為什麼陸不應要費這麼大心思將地圖刻在芫芫的背上，如果只是為了留證據，刻字不是更好？除非，這地圖是真的有用處。

眉笙凝眸端詳片刻，指認肩胛骨一個點位：“就是這里了，這是一處暗河，盡頭會看見重達千斤的石門，進去后，通往銀硝鐵窟樓最底層。”

“等等，重達千斤的石門，我們怎麼進去？”

“你們已經有鑰匙了。”眉笙看了他們一眼：“承邪劍，就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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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地圖和鑰匙，這次銀硝鐵窟樓之行，勢在必行。

潮濕霉味撲鼻而來，濕膩斑駁的青苔蔓長在層層石階間。冗長延展的一個甬道里，楚煥和蔽月擠在臺階的最低角，轟隆水聲不絕于耳，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眉笙的消息或許有偏差，這里不是暗河，這里是一處廢棄的水牢。

弗若要應證這個判斷，耳邊之前不真切的水聲突然從遠處沖破囿困呼嘯流淌而來，下一瞬就要逼至近前。

楚煥與蔽月暗道不好，匆忙中攀到甬道兩側石墻上。

急促水流瞬間沖出，將甬道盡頭傾灌。

整個水牢呈梯狀，最深能沒過頭頂，最淺也足以到達一個成年男子的腰部。他們一人勾住一邊的石墻，腳尖盡力抵住使身體懸空。

所幸石墻并不光滑，相反它凹凸不平，楚煥微微瞇起雙眼，目光掃過瘡痍的墻體，半晌他驚喜道:“阿月！墻上有機關按鈕！在你左手邊半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