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來放過我的孩子呢？”尹汐渺扯住蔽月的頭發強行拽他，眼眶赤紅如血:“阿月，我們是親人對不對？我救了你，還救了楚煥。我只求如今你救救星野…”

蔽月沉默了瞬，甚至第一次慶幸自己看不見，那樣就不用對上尹汐渺懇求的眼神。自己吃了這麼多苦，盼了這麼久，只是希望有個能足月生產健康平安的孩子，他為自己自私一次，不可以嗎？

就在尹汐渺以為蔽月動搖時，他翕張唇齒堅定道:“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孩子不行…”

“但凡我還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會來求你！”尹汐渺歇斯里底的叫著，又絮絮扯住蔽月的衣袖，柔聲道:“叔父用性命擔保，保證你的孩子會活著……叔父不會騙你的，只要你救它…叔父真的沒有辦法了，叔父給你跪下…”

蔽月嚇得一驚正要去扶，白染青則快人一步，已將尹汐渺摟進了懷中。“渺渺，別這樣，別強人所難。我們…我們回去再想辦法…”

“楚煥馬上就要來接他了！哪還有什麼辦法？！”尹汐渺頹然地捂住臉，壓不住的低低啜泣。

蔽月心緒翻涌，絞成一鍋粥。尹汐渺的啜泣聲扎在他的心上，令他輾轉無措。他伸手探過去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吶吶喊了聲:“叔父…”

就在這時，尹汐渺忽然抬手，迎面灑出一道白煙。

蔽月只吸進去一點，就察覺出不對勁，心中兀的一沉，后撤兩步，摸了劍就要踉蹌地向外逃。腦子在藥效之下愈來愈混沌，他死死掐緊手掌心，企圖挽留自己一些神智，卻再走不出一步，只能抵在門框穩住下墜的身形虛喘著。

意識漸滅之際，蔽月清晰的聽見尹汐渺的聲音:

“阿月，你不要怪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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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雷聲在耳邊次第炸開，終是八月急雨如注。

蔽月醒時懵懂，只覺得嘴里連著胃發灼發苦，直到聽見屋里尹汐渺和白染青的低聲爭吵，才想起昏睡之前的事。他急急起身，尹汐渺想去扶他，被他滿身抗拒，不教他碰，只冷了臉問：“你剛給我喝了什麼？”

“...催產藥。”

蔽月臉色霎時一白，當即伏在床沿死死掐著胃想強行把藥嘔出來。他干嘔的眼眶紅了一圈，半個身子都懸在床外搖搖欲墜。尹汐渺不敢碰他，只敢虛虛護著，偏生一個沒防備住，蔽月竟真掙動從床榻滾了下來。

“呃....”不知是絆動到哪處，蔽月摔下來驀得泄出一聲悶哼。尹汐渺短促驚呼，嚇得趕緊去扶他，手再次被蔽月毫不留情的揮斥開。

“給我滾！”蔽月冷叱道。

尹汐渺看了眼自己被打的泛紅的手背，低聲勸道：“阿月，叔父知道為難你了。但現在只要你平安生下這個孩子，事后你想怎麼追究都行....”蔽月想嗤笑，腹中陡然升起一陣絞痛，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依舊疼得他蹙了眉頭。

“是不是已經發作了？”聽見尹汐渺這樣問，蔽月飛快反駁：“我沒有！”

“我看看。”尹汐渺欲上前探探脈，誰料這時蔽月突然站起了身，劍清嘯一聲，明泓千般劍影紛紜聚起，劍尖直抵尹汐渺的心口。“離我遠點！”他這一站起身來，疼痛又添了墜意，敦實腹底緊貼到腿根，從胯骨延伸至腰椎的長綿墜痛讓他持劍的手微微一顫。

“嘶.....”又是一陣絞痛來襲，腹里的孩子被驚醒般開始踢踹胞宮，蔽月偏過頭咬牙忍痛，期待孩子快點安靜下來，這刻他感受到劍下尹汐渺身形微動，又扭頭喝道：“別過來...都給我...滾！”

“阿月！”尹汐渺急的跺腳，“你現在是不是陣痛了？我們別鬧，先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

“不好！我的孩子才八個月大！它為什麼要現在出生？它不該現在出生！”蔽月扔了劍，哆嗦的弓起身子撐住床邊，汗濕的衣衫草草貼在身上，勾勒出他此時起伏不定的大肚。他“嗯”地一聲長哼，頸間青筋都疼得冒起，這次疼痛持續了一炷香，才讓人緩過氣來。他跌坐在床邊，抱住暫時安靜下來的肚子，低聲冷笑，語氣卻咄咄逼人：“我知道了....那天在祠堂，你突然說...說什麼七個月孩子也能活......”疼痛令他的思路越清醒，他強提一口氣，“是不是一開始，你就有此打算？救我，救楚煥，都是另有目的...今日又特意支開楚煥......”

“我....”

“小少主，我插一句啊。你這真冤枉渺渺了，事發突然，楚煥是真的正好不...”

“我憑什麼信你的話！”不等白染青說完，蔽月直截了話頭，“難怪那日我問這孩子會不會健康，你連個準話都不肯給我！原來....原來...”

正說話間，蔽月突然呼吸一滯，顫顫巍巍半撐起身子，卯足了勁死死往后仰。后腦勺磕在床沿邊上發出令人心驚的“砰”的一聲，他卻渾然不覺。從腹部放射似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等他回過神，周身已濕漉漉的如被水浸過一般。

尹汐渺和白染青兩人架著蔽月癱軟的身子回到床上，縱使蔽月百般不愿，也沒了掙扎的力氣。

白染青趁這段時間趕緊探脈摸肚，又褪去他的褻褲查看，然后長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