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話里藏不住的敷衍，蔽月倦怠的垂下眼，一言不發牽過楚煥的手往屋里走。

??“去做什麼？”身后尹汐渺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蔽月赫然回首，語氣里有些煩躁，自暴自棄道：“他都叫我娘了，當然是去哄他睡覺啊！”

第三十九章 六歲

楚煥傻了這件事，雖然猝不及防，但也給了蔽月和孩子喘息的時機。

如果他清醒著，尹汐渺勢必不會留他，但現在他智同稚子，失了威脅，他的叔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清晨，蔽月坐在床邊，以指為梳替楚煥理順長發，又取了根木簪固定住半束起的發髻，手撫過他兩鬢垂下的龍須發，確定都在正確的位置，方拍拍他的額頂輕聲道:

“好了，去吃早飯吧。”

這套工序是他每日早上必做的，楚煥的神智比想象中恢復的慢，兩個月下來也不過是在十歲。

不過好在蔽月也在慢慢接受，沒有之前那麼著急，帶著他搬回原來住的后山木屋。所幸木屋之前只被毀了一半，還留有一間小室尚可住人。

七個月的肚子規模已經很可觀了，沉甸甸的像座小山壓著蔽月的后腰，整個人愈發懶散不愛動。

多虧楚煥人傻力氣大，包攬了砍柴挑水一系列活，唯獨做飯這一點上蒙智未開，必須蔽月親力親為。

早飯過后，他照例在房內打坐練功，后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醒來是被空蕩蕩的胃給餓醒的，也不知幾時了。屋子里沒有人氣，蔽月趿著鞋往院子里尋去。

“阿煥？”

“阿煥？”

“阿煥，你在哪？”

喚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蔽月后知后覺有了危險的警覺。

他默默走到木屋之外的那片竹林，玄衣教的守衛從一棵高大的竹子上跳下來。

“看見楚煥沒有？”蔽月開門見山。

“我看他往山后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好像....兩個時辰之前吧。”

消失兩個時辰了...蔽月皺了下眉，后山地形復雜，雖然沒有猛獸，但尋常什麼毒物還是有的。

楚煥心智不全，獨自跑那里去還是有危險的。他叫了幾個守衛進山搜，自己也取了盲杖，亦步亦趨的跟著。

漫山遍野都是呼喚楚煥的聲音，偏偏沒見他的人。

“少主，山里都快搜遍了沒見著人影，會不會人已經回去了？”

山風裹挾著水汽，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蔽月抿緊嘴唇，堅持道：“再找找。”

人群又四散開，呼聲此起彼伏。

緊接著，他們來到一處溪邊。望著這溪水潺潺，清澄石險，守衛有些艱難道：“再找不到人，恐怕就在這溪水里了.....”

蔽月身子晃了晃，倏然落下的閃電照印在他臉上顯得煞白煞白。“不可能....”他率先往溪水邊走去，不斷喊著楚煥的名字。雨珠墜下，頃刻間暴雨如注，將他從頭到尾淋透了個徹底。

蔽月心里惶惶，一個不穩，腳踩在濕膩的青苔上摔下去。他本能的護住孩子，結果摔了個滿滿的屁股墩。

泥濘濺的他滿頭滿臉都是，他抖著手去擦，卻抑制不住的越抖越厲害，巨大的恐懼感正在侵蝕他偽裝的鎮定。

你不要嚇我楚煥....

出來吧...不要再開玩笑了....

你到底....

到底在哪啊！！！

第四十章 魚湯

就在蔽月情緒將崩未崩之時，忽然聽到守衛高聲喊了一句：

“那里是不是有個人？找到了，找到了！”

楚煥被幾個守衛提溜著衣襟抓著帶到蔽月身邊，蔽月顫抖著用沾滿泥水的手去撫摸他的臉，在確定是本人過后，“啪”的一下一巴掌毫不留情甩到楚煥臉上。

？！

一旁守衛瞪大了眼，心想這小子不會是受不了少主家暴，被打跑的吧？

蔽月也真的是氣急敗壞，低斥道：“不是說了不許亂跑嗎？！怎麼不聽話！你到底去哪了？！”

“我...”楚煥捂著臉，不敢看他，委委屈屈。

“不許哭！”

“.....”楚煥癟嘴，強行把滾出來的淚珠往肚里咽。

蔽月被氣又被嚇，這會兒捂著肚子深呼吸，暗自念叨：“不生氣不生氣...他是傻的..他是傻的...”

“我不傻...”楚煥聽到了，哼唧著小聲反駁。

“你？你傻透了！”蔽月惡狠狠道，遂即感受到春雨的涼意，現在兩人都濕透了，著了風寒就不好了，于是打算先回家。

蔽月抬手想扭著楚煥的耳朵拽走， 抬了幾番發現他略比自己高有點拽不夠，拂袖出走: “先隨我回去，等下再找你算賬！”

“哦...”楚煥吶吶點頭，亦步亦趨跟著蔽月身后。才走了一步，他“哎喲”一聲，緊接著蔽月覺得腳邊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還在一蹦一跳.....

“是什麼？”

楚煥飛快蹲下去捉住它，把它緊攬在懷里，又聽見蔽月問，獻寶似的捧到他手邊，“是魚。”

“魚？”蔽月生硬問，“你去溪里捉魚干什麼？”

“要吃魚的。”楚煥咧咧笑開，牽扯被打紅的嘴角有些滑稽。

他伸手，臟兮兮的手掌輕撫上蔽月的肚子，神色充滿驕傲溫柔，“多吃魚，花花聰明。”

蔽月舉著半截蠟燭走進屋，洗干凈的楚煥眼前一亮，從被子里鉆出來，戰戰兢兢拉拽起他的衣角。

冰涼的藥油涂抹在他的一側臉上，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