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直...”

說到這，蔽月闔了闔眼，“嗯”地一聲長哼。等緩過了這陣綿長的深痛，又哀哀自語道：“它踢得我好疼啊，你醒來哄哄它，它最聽你話了。你幫我哄哄它，好不好.....”

原本昏沉的人輕輕一掙，似有了反應。

楚煥顫顫巍巍睜開眼，偏頭去瞧蔽月，見他憔悴蒼白，還簌簌滾著淚，一顆心像被揪起來。他抬手抹去垂著的淚珠兒，氣聲道：“怎麼還學小孩兒掉金豆豆？你不要怕啊...阿月，我很快就來找你…”

蔽月只當是楚煥在說胡話囈語，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勉強扯出笑容：“你去哪兒找我？我就在這啊。”

楚煥卻窩在他懷里微微搖頭，顫著聲音說：“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關在銀銷鐵窟樓…我應該一開始就帶你遠走高飛的…否則，阿月…阿月你又如何能憤而斷絕自己的生路…”

“你叔父搶走了你，他說尸體燒成灰，一抔也不留給我…”

“不過你不要怕，阿煥馬上…馬上就來找你了…”

蔽月越聽越心驚，他知道楚煥此時神智并不清醒，他被囿困在了五年前自己“假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具體發生的事情蔽月只是聽叔父提起過。在服下那枚楚煉給的毒藥赤蠡后，他自己很快喪失了意識。

而后，尹汐渺率著玄衣教眾人趕過來，救走他的路上，他已然沒了氣息脈搏。

那時無人知曉，赤蠡毒發時和習武之人用內力自戕的狀態極其相似。

于是楚煥在半路攔截，攔截到的只有一具因心灰意冷故而自戕的“尸體”。

尹汐渺把蔽月“尸體”奪了回來，確實準備安葬他。

而蔽月體內殘余的碧羅丹發揮藥勁留了他一口氣。這時教內藥師才發現，原來蔽月沒有自戕，只是中了毒。

這只是場陰差陽錯的假死，可它卻是真實存在在楚煥五年歲月里的午夜驚夢。

蔽月想到兩人墜落懸崖在山谷的夜里，自己曾摸到他左手小臂的怪異凸起。此時再仔細觸摸，一道一道，扭曲如蟲布滿小臂，全是匕首割開血肉的瘀痕....

蔽月周身一震，第一個念頭:他曾自戕？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猜測。瞎子的好處就是，觸覺非同一般的靈敏，他指尖摸過每一條傷痕，揣測每一刀的角度和力度。

這些傷痕很奇怪，下刀狠絕，幾乎每一刀都是存著死志，而后續又變得歪歪扭扭，仿佛是被迫選擇在人間掙扎。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個日夜。

原來折磨的不是只他一個人…

“楚煥，你看著我！你哪都不用去，我就在你面前…你看著我啊！”蔽月心底騰起巨大的恐慌，把人臉掰到自己面前，蔽月厲聲叫道，過于緊張的聲音召來了屋外守著的尹汐渺。

“怎麼了？！”尹汐渺疾步走進來，看見臉上掛滿淚痕的侄子腳步一愣。

他很少見他哭，算起來應該只有一次，就是蔽月生下死胎的時候。

那是蔽月第一次在他面前情緒崩潰，抱著他哭得直抽抽，他生疏地給蔽月拍背順氣，那個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就算蔽月面上多冷情冷心，又劍法驚絕無人敢覷，他終究不過是個二十二歲的半大孩子。

被世人誣陷，被愛人拋棄，骨肉離去，身中劇毒…滿腔委屈痛楚到了巔峰，也會匐在親人的懷里無助地發泄出來。

是啊...他們是，親人啊.....

“叔父，你救救他！”蔽月驚懼的抓住尹汐渺的手臂，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力道幾乎要將其捏碎。“他說他要離去...我求你救救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尹汐渺在藥石之術上造詣不低，此時掀開楚煥的眼皮翻看，見瞳孔已散，心里一沉。

眼下只能兵行險著，他沉吟道:“我有一法子可吊住他心氣，但此法擾人心智，或許后患無窮。”

“請叔父救救他！”蔽月哐得一下又跪下，尹汐渺哪里受過這桀驁不馴的侄子一天兩次這種大禮，趕緊要扶他起來，沒想到這一扶竟沒有扶動，蔽月毫無力氣委頓在地上，嘴角不斷流出涓涓殷血。尹汐渺大駭，當即點了他兩處大穴，“阿月，緩緩神！”

溫和的內力流進體內，蔽月神智回籠了些，嚅動嘴唇卻無力發出聲音。尹汐渺手掌貼往他的后心，一邊給他輸入內力，一邊向外高聲喊道:“滾去柏溪堂速拿四株劫魂草來！”

第三十七章 解毒

“劫魂草是通過讓人出現幻覺，強行吊著神智，我也不知這法子能撐多久，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

尹汐渺把屋子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在房屋四角掛上塞滿劫魂草的香囊球，拿起桌上的紅燭將其一一點燃。

“我現在需要藥熏，稍后整間屋子都會充斥劫魂草的藥效。你隨我出去等著。”

“我不出去。”蔽月承了內力，身體總算不是軟綿綿的了，又反抗起來。

“你！你個小兔崽子。”尹汐渺之前憐他孤苦，壓著性子，現在卻壓不住了，揪著蔽月耳朵吼道:“我大可實話告訴你，這藥厲害是厲害，就是聞多了會瘋！你要是不想變得又瞎又瘋，現在就給老子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