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迫于無奈想讓我假死脫身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亓南枝笑笑，“只是做戲罷了，怎麼會用赤蠡這等至尊毒藥？你是活過來了，但你的一雙眼，五臟六腑都有損。最后殺人殺不死，救人又救不活，天下哪有這麼矛盾的人？”

殺人殺不死，救人又救不活....

蔽月眼睛看向虛空中的一點，毫不掩飾神色茫然，今天的這一切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依亓南枝所言，楚煥給了他碧羅丹，無論是予生予死，都必然不會再喂一顆赤蠡給他。

因為沒有必要。

那麼....那顆赤蠡，會是誰屬意給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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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銀硝鐵窟樓。

剛經歷了熔劍大會，蔽月仰躺在冰涼的地上，背后琵琶骨處兩個大窟窿不停往外冒血，身上的溫度被盡數帶走，眼前蒙了一片。就在他意識快散盡的時候，有人親拍他的臉頰，拉扯回他的意識。

是楚煉關切的看向他：“月哥哥，你還好吧？”

“小煉..”

彼時的楚煉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還藏不住情緒，盈盈水光在眼里兜轉，神情復雜，蔽月看在眼里，勉強牽起一絲笑，忍著嗆咳道:“你…你來送我？”

楚煉一雙杏眼紅得像只兔子，捧出暮雪劍給到蔽月。

蔽月接過，五指在劍身上愛憐的摩挲，嘴角不經意間流露溫柔的情愫。這是楚煥為他打造的配劍，隨身多年，早已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他摸著摸著，忽癟了嘴：“你兄長是在給我賠罪？你回去告訴他....今日穿琵琶骨的仇，我記下了，他日我要討回來的。”

楚煉卻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掏出一粒藥，踟躕道：“月哥哥，兄長他..讓我將它給你..他說，念及昔日舊情，不愿見你受苦...盼..早日解脫....”

蔽月定定看向那粒藥丸，從驚訝到絕望再到沉默，許久，聲音平靜的沒有波瀾，問：“楚煥，要殺我？”

“不，不是的！”楚煉焦急的擺手：“兄長他沒有辦法。他才剛坐上盟主之位，地位還不穩固，他也不愿這樣的！”

蔽月淺笑，周身被絕望氣息籠罩，他接過那粒藥丸，瞇眼瞧著。

赤紅如血的色澤啊，原來這就是他和楚煥的結局。

“他還留了什麼話給我？”

楚煉頷首，展開一扎小信，蔽月借著墻角偷出的一縷光，看清上面的兩行小篆:

阿月莫遠走，待我結發來。

?清俊雅正，確是楚煥手筆。

?蔽月的心涼了個徹底。

?“哈哈哈……好一個阿月莫遠走，待我結發來…他是真的要殺我……”他啞啞低笑著，直到噴出一口心頭血來，他欲抬手去擦，卻發現如何也擦不干凈，猩熱黏濕的血液沾在手上，又將他記憶扯回屠殺的那一夜。

風聲，雨聲，房屋倒塌聲，哭喊聲....讓他震耳欲聾，宛如發生在昨日。

他干脆頹然坐倒，雙指插入發中，捂面輕顫。

?“月哥哥…”楚煉怯生生的聲音傳來，蔽月卻知，他在催促的是什麼。

?“我知道了，我不會與他為難。”蔽月靜默須臾，拿起暮雪劍。

蔽月并指最后一次溫柔擦拭它的劍身，朝云暮雪，合該是兩把夫妻劍。他平靜的面容下終于龜裂出一絲悲傷，隨之一聲清嚓脆響，暮雪劍已折戟兩斷。

?“你回去告訴他，暮雪已斷，阿月既已遠走，便不必追來。”

他咽下毒藥，卻是閻王不收，僥幸沒死。醒來時已被玄衣教的人安置在了后山的木屋里。

教內藥師告訴他兩件事。

一件是，他體內殘余的毒素依舊在侵蝕他的身體，需要盡快解毒。而另一件，是他已有身孕。

蔽月堅持先生下孩子再解毒，但低估了毒素的厲害。即使用一雙眼的代價，也沒能保全那個孩子。

他因赤蠡恨著楚煥，也因赤蠡失去了那個孩子和一雙眼睛。

可如果，一開始就錯了呢？這顆毒藥從一開始就被調換了呢？楚煥也許根本沒想過要自己的性命？

體溫又開始飚高，蔽月他只覺得周身的累，無所遁形的疲倦，游走于四肢百骸。但內心卻有一股控制不住的迫切，迫切地想讓他此刻就抓住楚煥的衣襟，好好問一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亓南枝瞧見眼前的人抖如篩糠，眼中卻迸出奪目的神采。可惜下一秒，渾身就像被抽了筋骨般癱軟下來。

“誒誒誒？你....”

只見凌宣立于身后，藏起手刀，尷尬得一笑。

凌宣聽懂了十之八九，所以更是心驚肉跳，恰時把蔽月打暈，否則以自己對蔽月的了解，只怕下一秒他就要跳起來找楚煥問問清楚。

可自己的任務只是把蔽月安全的帶回玄衣教，沒想到臨時找個大夫看病也能勾出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真夠倒霉的…上次放水讓他跑了，教主罰自己水牢禁閉，這一次若再失敗，教主盛怒之下，自己可小命都難保了.....

凌宣看著蔽月此時安靜的睡顏，暗暗琢磨：你可千萬千萬別怪我啊....

第二十二章 叛亂

從汴康坡折返，一路馬蹄疾翻，黃土飛揚，玄色衣裾風中折卷。后隨其的一眾勁裝裹面人馬，也均揚鞭策馬，不甘落后。

可饒是楚煥千里趕路，回到冶劍山莊時也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