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月》第29章

”他睇見蔽月還在兀自發顫的右手,想抬手安撫,又忽然想起自己還在為他縱火假死的事而生氣,抬到一半的手也因此泄了力。

眼前這個人,總有能力讓自己心疼又讓自己無可奈何。

他只好生硬的添一句:“我在這守著,你,不用害怕。”

“我沒有害怕。”偏生蔽月不識好歹。

“你沒有?”楚煥低嗤,壓不住上竄的火氣:“那你右手為什麼要抖?蔽月,你不是很會示弱嗎,在山莊里故意露出磕得青紫的手臂,甚至不惜和我睡了一場,就是為了讓我送去易燃的棉絮吧?”

舊事重提,蔽月理虧,斂目沉默著,投下的長睫像是柔軟的小刷子,一派人畜無害的模樣。可惜人之皮相,尤擅騙人。

此時楚煥最看不得他這樣,瞧一眼就能勾起自己被騙得七葷八素的恥辱。他傾身上前攥住蔽月發抖的右腕,厲聲道:“說話!”

那力道幾乎可以捏碎手腕,蔽月被他這樣驟然一扯,眉心猝折,從殺狼之后一直隱隱悶痛的小腹,似乎沖破桎梏,猛然尖銳起來,如千萬冰棱扎刺,懲罰宿主一直忽略它的存在,逼得蔽月以齒蹂躪下唇才換得片刻忍耐,但身體顫抖更甚。楚煥眼見蔽月臉色唰的又白一層,嚇得收回力道,艱澀詢問:“你怎麼了?”

山洞里,風雨來勢洶洶,誓要將人凍死在舊城寒山里。蔽月不敢用力去按,只是虛虛捂住痛處,克制著呼吸緩緩吐納。

畢竟這種感覺他太熟悉,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他膽顫,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蔽月才真正看清,即使是刻意忽視,這條小生命自己終究還是在意。

蔽月疼得沁出一身冷汗,有些順著鼻尖滑落,在地上聚成一處小小的水洼。他意識瀕臨模糊,本想就此昏睡過去,忽感周身滌蕩起一股暖意,連帶著痛感都鎮定幾分,他緩緩抬眸,小半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以怎樣的姿勢躺在楚煥懷里。

“別動。”察覺蔽月要掙扎,楚煥率先按住了他,含著醇厚內力的手在蔽月胃脘上打圈。他頓了頓,似乎是絞盡腦汁為自己這樣的行為找出個說得通的理由,“剩余狼群或許還會卷土重來,我們只有兩人,不可喪失戰力。”

蔽月扯了扯嘴角:“你就不怕是我,故意示弱?”

可真是睚眥必報,自己盛怒下說的重話,他也不忘還回來。楚煥暗想著,說出的話也故意刺他:“這里只有你我兩人,你示弱給誰看?給我的話大可不必,我一向知道你....”楚煥俯下身,特在蔽月耳邊強調:“比我弱”。

“你!”

看著蔽月在懷里忿忿的模樣,楚煥胸中濁氣散去幾分,生出暢快。他知道蔽月還在強撐,也不欲真逞口舌之快,便道:“阿月,你該睡了。”說完,不等人反應,指尖飛快點了睡穴,懷中人“唔”的一聲,偏頭昏睡過去。

“睡吧...醒來就又是敵人了。”楚煥苦澀一笑,從懷中摸出墜崖時緊隨其后的那一支冷箭,借著籠出的微光端詳箭鏃上凝練的一點寒芒。

在行家眼中,每一支箭都是不同的。從形制,冶煉技法,材質,能看出很多信息。

譬如手中這支弩箭,就是產自弓長嶺的赤鐵,形制工法講究,這天底下能有幾個有實力大批量生產?

背后的人,就這麼等不及了嗎?

楚煥噙著冷意還在細細端詳,只是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那只一直蓄著內力暖著蔽月胃脘的手,正被蔽月無意識的牽著,一寸一寸下移挪到了小腹。

楚煥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疑惑,他垂眸看著懷里微張薄唇顰眉睡去的人,眼底黑沉如墨,再不見一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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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遼蕭家。

檐牙高啄間,流水潺潺。

少年盤踞坐在地上,及肩細發溫順垂下,神情認真的正雕琢手中一塊木頭。

一人緩步而來,垂手站在他身后凝視許久,才發問:

“聽說楚煥和蔽月在汴康坡墜崖,是你擊落了那必中的一箭,還攔住他們不用下山搜尋?”

垂頭雕刻的少年手下動作未停,聲音淡淡,“懸崖深淵千丈,料想他們也難以活命,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蕭吟山嘆了口氣,“小煉,你以為我不知道?懸崖之下,就是你們楚家的一處礦點,峭壁上會修有棧道。旁人或許沒有機會身還,但以你兄長和蔽月的身手,絕處逢生不是難事!”

楚煉被猜中心思,手握的鋒利刻刀一顫,便削去食指一塊皮,一顆赤紅的血珠漫出來。他吃痛般皺眉,緩緩眨眼:“是我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你是又心軟了。”蕭吟山無奈搖頭,卻無責備之意,繞到他前面蹲下。他身材頎長,蘭枝玉樹,即使蹲下也比坐著的楚煉要高上幾分。

此時他替楚煉取過手里的刻刀,輕攏他劃破的手指,長睫低垂,神色溫柔的給他包扎。

楚煉這才敢肆無忌憚用目光描摹他的面容,有時他甚至覺得這個男人被時光雕琢的更美了,連眼角長起的皺紋都能撩撥心弦。

等包扎完,蕭吟山才接著方才的話茬:“小煉,別忘了是誰讓你不能習武,又是誰間接害死了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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