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煥騎在一匹高頭駿馬上，長劍在手，衣袍臨風而動，頗有一夫當關的架勢。

“楚煥，你竟一人前來？”凌宣擋在馬車前，提聲高喝。兩眼余光輕瞟，小心戒備著四周草垛。

楚煥驅馬往前走了兩步，便是聲聲清嚓拔刀，齊齊指來。

楚煥不理會凌宣，越過他目光如炬盯向后方的車輦，冷然道:“我要見蔽月。”

“我說你真是目中無人...”凌宣被忽略的氣勁上來，又兼有為好友出氣的心思，揚手鎩得一聲，已祭出自己的兵器，雙刃互抱，開合交織，竟形似一對陰陽魚！

楚煥微掀起眼皮，分辨出此器乃是玄衣教右護法凌宣的子午鴛鴦鉞，此器分雌雄兩刃，兇名在外，演變萬千，用法詭譎，出必見血。

“我說了，我要見蔽月。”楚煥聲音含著威壓的冷，猩紅血色隱隱見目，殺意盡顯。知道凌宣的不好對付只不過讓他更盡全力，但這不能改變他要見蔽月的決心。

凡是阻擋的人或物，斬開就好了。

楚煥劍光成線，懸鏡五訣劍法已是臻于化境，不過凌宣也毫不遜色，子午鴛鴦鉞在他手中流光顛轉，最擅鉗制長器，因此頃刻間兩人已酣戰數十回合。

靠近了看，凌宣才發現楚煥的狀況并不太好。霜白的臉色投下黑密長睫的陰翳，兩靨泛起妖冶的酡紅，布滿血絲的眼神雖凌厲，但細看之下透露著無神和疲憊。最令他訝異的，是楚煥垂下的兩綹因燒焦而蜷曲的頭發，以及后背來不及處理的灼傷，顯然是真赴了火場。

凌宣不禁暗想，蔽月布下火遁之計時，是否料到楚煥肯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楚煥自突聞蔽月死訊，又晝夜加急追趕，滴水未進，身上傷情惡化，和凌宣提氣相抗已是強弩之末。此時眼前黑翳濃重，腳下步伐開始不穩，凌宣看出他疲于應戰，一股嗜血的快意浮上心頭，手下的攻勢愈發狠絕。

終于被他找到楚煥后心一處空門破綻，凌宣越身折返，眼看就要銀刀染血，面前忽現一道霍霍兇光，凌宣手中鴛鴦鉞的雌劍竟被凌空擲出的力道打偏一寸，擦著楚煥的外衫堪堪劃過！

再看那兇光的源頭，被打落在地，插在土里沾染泥污，儼然是一柄泛著幽幽藍光的短刀。

乃是蔽月的，袖里刀。

凌宣不過被這片刻的打攪分了神，楚煥已是一個兔起鶻落，脫身探向后方車輦。蔽月憑內力擲出這精準一刀，還未緩過神，轎體就從頂部被人一掌拍裂，霰沫四散。這一連串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即使是蔽月也始料未及，等反應過來時自己的咽喉已被一只冰冷修長的手牢牢卡住。

“別傷他！”凌宣厲聲喊道。

“蔽月，你輸了。”楚煥恨恨切齒在耳邊分外清晰:“你是劍客，可你的劍呢？你的劍被你扔在了大火里！為了騙過我，連隨身佩劍也能當作舍去的工具，失了劍的你，如何是我的對手？！”頸脖上的力道寸寸收緊，有五年前楚煥給自己喂毒的前車之鑒，蔽月對于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會掐死自己，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只是還未有憋氣感，就已被這只冰欺雪壓的手凍得一個激靈。這溫度簡直不像是活人的手。難道剛才自己那一刀擲歪了？他真的受了傷？

就在蔽月神思縹緲之際，身后的人又開口低聲道：“蔽月，我之前說過，你可以從我這冶劍山莊闖出去，但只要你還在這世上，跑多遠，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我楚煥向來說到做到。”

熾熱鼻息噴灑在蔽月頸脖，如聞血氣，蔽月眉心折了又折，忍不住開口:“你受傷了？”

楚煥置若未聞，身體微不可察的晃了晃，又立刻站穩，開口聲音弱了幾分卻不減強硬:“隨我走。”

蔽月緊抿雙唇，身后的喘息清晰而深刻的艱澀起來，蔽月的心也隨之揪起。“我隨你走”他妥協的嘆了口氣，溫聲道:“你先放開我，你的手冰到我了…”

脖子上的力道聞言驟然一松，只不過一口熱乎氣還未喘勻就又被鎖緊。楚煥咬牙切齒，惡狠狠道:“你又想騙我！”

“我沒……”不欲爭辯，蔽月揚聲道:“凌宣，給他一匹馬。”

楚煥剛帶著蔽月落在馬背上，凌宣方向就是一陣驚呼，緊接著凌宣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楚煥你這個卑鄙小人！假裝一人前來，實際上伏擊在后！”

話落，似要打破凌宣的推論，六支連發穿云箭朝著楚煥蔽月二人前來。

“不是我的人！”楚煥躲過第一波箭雨，與凌宣視線交匯那瞬，彼此已看清了局勢。

螳螂捕蟬，看來是有人當了黃雀。

汴康坡地形實在是伏擊截殺的好地段，上百弓箭手占據高處，手中的連環弩力道剛勁，似能六箭連發，箭雨如蝗，射殺坡上眾人猶如甕中捉鱉，不過時間問題。

蔽月目不能視，在這種情景下難以自保，全程被楚煥攬在懷里。凌宣喘著粗氣背靠過來，一言不發開始脫衣服。

“你做什麼？”楚煥不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