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月》第11章

“當然,也不喜歡了。”蔽月斬釘截鐵道,他欲甩來楚煥的手,卻被這人攥的更緊。楚煥猛得欺身壓過來,將人逼至墻邊才停下,滾燙的氣息灑在蔽月的鼻尖,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他知道這是上位者渾然天成的壓迫感。

“以前的,沒關系。”楚煥一字一頓,墨色釅釅的眼珠里透露著執拗,“我們重新來培養。”

他取一塊栗子糕抵在蔽月唇邊,蔽月死抿嘴唇,栗子糕卻不顧一切往里塞。蔽月被逼的偏過頭,惱火低斥:“楚煥!你發什麼瘋!”

楚煥趁他開口之際,終是如愿把栗子糕塞進他口中,才緩緩沉聲:“栗子糕,你會喜歡的。我,你也會喜歡的。”

蔽月被塞的兩腮鼓囊囊,氣急敗壞瞪著一雙廢眼,白霧眼仁里浮了層煙瘴,叫人見之差點溺死其中。楚煥被看得有些心虛,手上甫一松力道,整個人就被狠狠推搡開。

“你!”

“嘔....咳咳...嘔——”卻見蔽月忽然癱軟在地,捂著胃劇烈嘔吐。栗子糕的甜味充斥口腔時,蔽月就感覺胃里翻江倒海,說不出究竟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抗拒,讓他再也無法維持鎮定,狼狽地匍在地上,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嘔盡。

“阿月...你...”楚煥從沒見過這樣的嘔法,心急如焚的給他拍背,又因力道沒把握好被蔽月一掌扇開。

“給我滾!”

蔽月啞聲斥道。楚煥被揮退幾步,徒勞張了張嘴,灰溜溜的離開。

第八章 銀硝鐵窟樓

“喂!小子,醒醒,醒醒!”

感受到臉被高頻率的拍打,蔽月昏昏沉沉掀開眼皮,就看見一張湊得極近,老得皺巴巴的臉。牢里天寒地凍,每說一句話都冒著白氣,白氣撲打在蔽月臉上,嘶啞的聲音透著關切:“我看你都睡僵了,起來動一動。

別像我上一個獄友一樣凍死在這里咯。”

蔽月緩慢眨眼,對于眼前能看見清晰的世界他開始理解,這是又陷在了夢里。

可是周身如墮冰窖的冷卻很真實。

銀硝鐵窟樓內不見天日,經年苦寒,他努力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薄霜將長長的羽睫壓彎。那個人說的不錯,自己真的快凍死了。

突然一片嘈雜,緊接著有人鼓掌歡呼。那個自來熟的獄友看蔽月一臉茫然,樂呵呵解釋道:“每到冬天就有人凍得受不了想要壺烈酒暖身子。這想要酒啊,就得‘斗酒’,這都是咱們這的保留節目了!”

“...斗酒?”

那人嘖了一聲,說得更直白:“就是兩人打一場,生死不論,贏者得酒。斗過雞和蟈蟈沒有?就和那一樣!”他指向對面監獄角落的一人,大喇喇道:“他就是上次打輸了,腸子大概都打斷了,離死不遠咯。”

這人滿嘴對于生死的淡薄令蔽月有些看不慣,但轉念想,關在這里的人哪個不是十惡不赦,滿手血腥。就連自己...不也是屠人滿門的惡鬼麼?

驀地高昂痛苦的一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看來今日斗酒的打斗已經結束,一個人像破碎的布袋子被拖走。

“他奶奶的,又是那個昆侖奴贏了!”老者在監獄里吃得開,很快打聽到結果,“趁人不備直接扭斷了脖子,媽的下手忒重了!”

蔽月微驚,低聲問:“值得麼?”老人沒聽清,他便提一口氣重復問:“為了一口酒,堵上命值得麼?”

“命?”老者突兀笑起來,像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咱們這的人,命算什麼啊?比這牢里的老鼠還賤呢。

實話告訴你吧,去斗酒的人,基本都是快凍死的。運氣好呢,得了酒暖身子,又能活一個冬天。運氣不好的,打死還是凍死,好像也沒什麼區別吧?”他擠聳蔽月的肩頭,“你小子應該不大吧?成年了嗎還這麼瘦,難道也想去試試?”

蔽月闔眼,不作理會。老者又湊過來,絮絮叨叨:“反正無聊,別睡了。和爺爺我聊會兒天,你犯了什麼事進來的?”

蔽月緩緩吐出兩個字:“殺人。”

“害,這兒誰沒殺過人啊?”老者不以為然。

“三十二,我殺了三十二個人。”蔽月不帶感情的說。

這回輪到老者驚訝了,他張了張嘴,感嘆:“滅門啊?”

蔽月實在不想說話,這次干脆背個身,緊貼著墻角。很快,那人聲音不依不饒又跟過來:“你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吧?”

“蔽月。”

“閉月?怎麼娘們唧唧的名字?”老者提高了音量,而這一舉動不知是觸動了隔壁那位哪片逆鱗,一直安靜待在墻角的人突然瘋了般沖過來,用力拍打鐵欄桿,啊啊啊的叫著。

蔽月被這陣仗嚇到,向自己的同室獄友發出探詢的眼神。

“我不知道。”老者也是一臉迷茫,“這個啞巴先一直被關在別處,最近才轉到這里。之前一直安安靜靜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瘋了。”

那雙手穿過欄桿伸出來,像要竭力抓住什麼。蔽月遲疑的挪過去,問:“你要什麼?”

“啊啊..”啞巴不會說話,只發出囫圇的音節,抬手似在讓蔽月靠近些。蔽月鬼使神差,真的靠近一寸。

啞巴停下動作,藏在長發下的眼睛深深盯住蔽月,盯得他毛骨悚然,半晌,才如夢初醒,扯過他的手,在手心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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