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他剛剛有多害怕。

江道忱表情冷淡，似乎很不喜歡風照似的，看見他來就準備離開，沖著擋在他面前的江余道：“讓一讓。”

江余側過身，給他讓出一條路。

江道忱從二人中間穿了過去。

江余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離開才出聲：“他手上傷得好深。”

風照：“你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的未婚夫，下周，我們就要訂婚了。”

“啊？”江余有些愕然，“這麼快？”

“你不愿意？”風照金色的眸子閃了閃，似乎流露出一點難過。

明明過分強悍的男人，卻總是在這種時候露出他的脆弱，確實很讓人不心軟。

江余默了默。

明明他有相戀多年，優秀而強悍的戀人，是歸墟很多人眼紅的對象，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想起江道忱那張沒什麼感情的臭臉。

看起來精致冰冷，難以接近，如高嶺之花。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靠近這個，似乎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人。

他不知道，此刻風照正審視著他的沉默，在思考要不要把他再洗一遍。

只是B級基因不像S級，不能在短時間內接受兩次洗腦，這樣對大腦會有永久性的損傷。

想到這里，風照道：“今天去一個地方。”

如果江余有絲毫回憶起從前的跡象，他不介意再洗一次，哪怕得到的是一個癡傻的人。

“去哪兒？”

“不見黎明。”

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風照盯著他，生怕漏掉江余眼底的一點信息。

可江余卻像是一點都沒想起來似的，他皺了皺眉，“好奇怪的名字，去那干嘛？”

“我第一次認真看你的地方。”

江余失笑，“那你之前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咯？”

風照沒有回答這句話，戴著剛剛見過主神的手套，伸手拂落林余肩頭的落葉，溫柔道：“去換衣服。”

……

員嶠區因為林余的事情短暫的興盛過，未完工就匆匆停止的機甲學校在不見黎明的附近，門口有一座雕像，五官還未雕刻完整，看不清面貌，上面被潑滿了油漆，垃圾堆在下面，有小孩圍在下面踢打著雕像，玩玩鬧鬧。

他們曾經想把林余的雕像擺在門口，當做整個員僑區的驕傲。

現在卻人人喊打，路過的居民都要啐上一口。

他們以為虛擬場上消失無跡的裂地已經成為岱輿區的貴族，過上了好日子，拋棄了整個員僑區，卻不知道，隨著裂地這個ID消失，成為禁忌，連帶著林余這個人，也好像消失在這個世界。

只有一個記不清過往的江余。

飛行器從門口駛過時，江余頭也沒有回。

風照借著余光，不動聲色審視著他的表情。

“我不希望你和江道忱太過密切。”這是風照第一次提起這個名字。

明明在一年之前，這個人還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人。

他好像天生就喜歡求而不得的東西，享受著靠自己的力量把他攥在手里的感覺。

江道忱是這樣，林余也是。

“為什麼？”江余歪頭看他，“我們是兄弟，聊天說話不是很正常。”

“如果不是他，你不會遭遇這樣的意外。”風照的表情有些擔憂，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無比深情的完美戀人，“我真的很怕，你醒不過來。”

其實林余接受洗腦后，到蘇醒，不過短短三天。

為了合理，他抹殺掉了這一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潛移默化地給他灌輸江余的身份。

江家的小少爺，A級基因，對機甲沒什麼天賦。

甚至喜歡的東西，也被強硬更改成風照要求的八斬刀。

飛行器停在不見黎明。

收起飛行器后，江余打量了周遭一圈，發現和岱輿區是完全不同的環境。

這里比之前還要落魄，污水橫流，土地是純黑色的，彌漫著那股一聞就感覺對人類有害的金屬味道，明明還沒有到晚上，不見黎明已經是一片黑暗，周遭都沒有人影，唯有巷子里忽紅忽綠閃爍的霓虹燈，提示著他們，這里有特殊服務。

江余忍不住問：“他們為什麼會生活得如此糟糕？”

風照回道：“因為他們有罪。”

“有罪？”

“兩百年前，主神拯救了陷入困境的人類，可是仍然有幸存的高知人群不信任主神，于是主神把他們洗腦，放逐到這里，他們的后代被永久打上B級基因的標記，將永遠不得接觸更高的科技與文明。”

而一直追隨著主神的家族，也因為忠心，得到了主神的額外眷顧。

主神以神族血脈為由，把自己的力量或多或少給一些家族繼承，從而誕生出像風照這類不似人類的人類。

說這話時，風照緊緊地盯著林余，似乎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什麼端倪。

但是沒有。

江余略帶可惜道：“誰讓他們不相信主神呢？”

二人并肩往前走著，街上路燈的電壓不是很穩定，照得前路閃爍不明，這在岱輿區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路過一條巷子時，江余忽然頓住了腳步，不住往巷子里看。

風照如臨大敵，金黃的蛇瞳下意識盯著江余，呼吸也變得有些凝重。

這條巷子……

他曾經按著少年，做過一些很瘋狂的事。

可江余的表情卻由疑惑轉為尷尬，拉著風照走開了。